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了,傅清年再次昏死了過去,氣若游絲。這回,他的魂魄是真的再也無法挽回了。
我對傅小六說,傅清年剛剛說了太多話,需要休息,你先去靈堂守夜,明天等他好了再來看他。傅小六不疑有他,說著就出了房間。
我將成懿放出來,他探了探傅清年的陰陽五行,邊叨叨“這小子命相屬水、命格偏陰跟老子犯沖啊”邊附了上去?;耆夂狭思s莫一盞茶時間,新的傅清年就醒了。
成懿坐起身來,動動胳膊動動腿,挺得勁的樣子,“這小子雖然是個病秧子,但和我死的時候年歲相仿,這可比附在那老太婆身上得勁多了——”
我蔑他一眼,“人都死了,你嘴里能不能放干凈點兒”。
他用傅清年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我,聳了聳肩。
我交代他在房間不許亂動,以免露了破綻,施了個小結(jié)界以防他跑,然后依舊去靈堂陪著傅小六。
傅小六一夜之間像成熟了許多,一言不發(fā)地給老太太燒紙,跪得筆直。他那個娘早不耐煩了,找了個理由躲房間休息去了。到了后半夜,兩個弟弟也撐不住了,回房歇著去了。只有我和他還在靈堂上守著。后半夜風(fēng)涼,他穿著一身粗布孝衣,根本不抗凍,我問他,你冷不冷。
他似是一驚,抬頭看我,淡淡地一笑,搖搖頭,“你冷不冷?”
我搖搖頭,“你給我做的新衣裳挺保暖,我不冷?!?br/> 他點點頭,“那就好?!彼鸭堝X扔進(jìn)火堆里,火忽的沖上來,照亮了他的臉,差點燒了他的眉毛,但他好像沒什么知覺的樣子。他又轉(zhuǎn)頭看我,“你累不累?方才——方才花那么大力氣救了清年,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這里……這里有我就好。”
我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這個話。師父雖然總說我厚臉皮,可我好歹還是有些羞愧之心的。傅清年的事,的確是我對不住傅小六。我只好閃開他的眼神,把頭轉(zhuǎn)向一邊。
我望著靈堂外頭,月色由天而降,照得院子雪白雪白的,地上的落葉都泛著銀色。我正發(fā)呆,忽見一個人影倏地從庭院里閃進(jìn)來,披著一身月光,那身形,好熟悉,那不是——身高八尺、眉清目秀、穿著一身藏藍(lán)道袍的小道士嗎?!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送上門來了?!
我剛要站起來去擒他,忽聽他聲音發(fā)緊地叫了一聲:“祈年?!?br/> 傅小六身子一硬,轉(zhuǎn)過身來,看見那人的一瞬間,就哭著撲將上去,“二哥——你終于回來了——”
二哥?這就是他那個做了道士的二哥?我恍然大悟,難怪第一天見傅小六我會將他認(rèn)錯,后來竟忘了這茬,他倆人眉眼之間,可不是有些相似么?!
小道士緊緊抱著傅小六,我站在一旁看著,原來這就是血脈兄弟情。哪怕他這個二哥從小被送上了山斷了塵緣,與他見得不多,哪怕他這個二哥是個人販子,跟他比差遠(yuǎn)了,在這種時候,傅小六能倚靠的還是只有他。
兩人抱夠了,終于看到了我。小道士目光中分明有一絲驚訝一閃而過,可當(dāng)傅小六準(zhǔn)備介紹我時,卻被他擋下了,“先別說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先把奶奶的事說與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