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這里?！蹦f，“接下來你們好自為之?！?br/>
    他非常清楚自己應(yīng)該扭頭就原地消失，不給接下來任何事情發(fā)生，或者有誰來哀求的機會。

    要是以查或者薇妮都會這么做。

    他也完全做得到。

    氣氛局促了一會兒。

    大月亮仍在天上。變作月亮僵尸的村民們也未走遠，隔著三五十米形成對峙之勢，不時有閃爍藍光的眼睛向這邊瞟過來。

    他們都立在苦風(fēng)村進入森林的路口。馬鼻子里噴出霧狀的疲憊，打手們的眼中閃爍著微光態(tài)的不安，火光和法力微光照的所有人臉色陰晴不定。

    沿著大路一直向東走，先是路過炎窟，再離開森林穿過一片丘陵地帶，經(jīng)過一塊風(fēng)沙平平，威脅不大的小沙漠后，便可以接近波契王國的一座邊陲要塞，到那里人口官的小隊就可算是完全進入了屬于自己的安全領(lǐng)域。

    但除非，他們要走另一條路——順森林邊緣分出的小岔路繞進另一個小山窩，那里是甜風(fēng)村，更遠的地方還有四散的其他村子。

    “您要走？”

    史索特摸著帽子——那根漂亮的羽毛已經(jīng)燒的光禿禿的了，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摳著融化成一坨焦炭的羽毛根?！拔覀儠粴⒌?。統(tǒng)統(tǒng)殺掉。他們什么也不認了。而且力氣非常非常的大……您看，只有您能對付他們……”

    “你們原路返回就不會被殺?！蹦f。同時奇怪自己為什么還在這兒?！翱梢赃^一陣再來做人口調(diào)查，不。你們干脆不要再來了。”

    是因為粘滯感。

    一種求生欲帶來的粘滯感從周圍的這些人身上冒起，以他的一點點微小的虛榮和同情為目標(biāo)，粘住了他。

    “我知道。我發(fā)誓，我知道您的意思……”

    史索特靠近涅塞，壓低聲音，“我也想過在統(tǒng)計表上做一點小小的手腳——絕對！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絕對是不愿意麻煩您的！

    但是您看，這次上面說，確實是國王直接下達的命令，他非常重視，和他的法師團要親自檢閱，由不得我們做些小調(diào)整……所有的記錄必須真實可靠才行。會檢查的?！?br/>
    “檢查會非常嚴格?！比丝诠俅曛鴥芍皇?，“有的是我們不知道的辦法……”

    涅塞看著人口官滿是血絲的灰綠眼睛。

    確實，有的是他們不知道的辦法。他心想。

    “我不可能現(xiàn)在帶你們?nèi)テ渌遄??！蹦Ａ艘幻胝f，“我能做的是掩護你們到一個能落腳的地方。一個安全的地方度過今夜——也許不止今夜。之后隨你們便?！?br/>
    他看著圍著他的人。

    他們每個都是純種人，平時他們自以為高貴，現(xiàn)在他們?nèi)跣?。剛開始他們還抱怨幾句，質(zhì)問史索特他們身為波契的公務(wù)人員，為什么要聽這個過路客的話。

    非常意外的是，史索特完全站在了涅塞這一邊，斥責(zé)著自己的手下——也許這就是為什么他是大人而其他人不是。

    現(xiàn)在只有一兩個人還面露一絲不服了，大多數(shù)人惴惴不安地看著他，有如驚弓之鳥，隨時準備配合他有可能發(fā)起的一波仗勢欺人——就像他們有條件時必然會做的一樣。

    這種期待……

    “如果你們想再之后進行檢查人口的工作，那就自己找個好日子吧?！蹦f，“但是記住。不要再戲弄那些混種村民了。不要進行沒有必要的傷害，只會為你們招致禍患?！?br/>
    他加重語氣，把一根手指放在史索特臉前，搖了搖——根本不用特意做出表情，他心里非常清楚，這時候無論他做出什么表情都會被解讀為高深莫測。

    “你們知道的。有的是你們不知道的辦法?！?br/>
    “沒錯。您說得對?！笔匪魈氐兔柬樠鄣卣f。

    “現(xiàn)在跟我走。”涅塞揮了揮手，帶頭向深入森林的大路走去。

    他走得很快，沒有回頭照顧任何人的意思，但所有人都忙不迭跟上腳步。

    ……

    月亮僵尸跟在他們后方遠處，拿著農(nóng)具自制的武器。

    不止身手，他們在智力上似乎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得到了提升。經(jīng)過了數(shù)次進攻失敗之后，他們似乎已經(jīng)認識到了盲目襲擊的無濟于事，也認識到了涅塞在這些人中起到的關(guān)鍵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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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現(xiàn)在只是等待著，保持架勢，等待他失誤露出破綻。

    涅塞非常清楚這一點。

    他不可能一直在這兒，一直保護每個越來越困，越來越累的人，也不可能一直不失手傷害村民們。

    需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設(shè)下防御，一些客觀的，堅固的，不近人情的設(shè)施和法陣。它們比他靠得住。

    他順著大路向前走。大月亮把陰影間的空隙照的透亮，烏鴉叫的有如不在行的喪葬隊伍一般凌亂。

    “您要帶我們?nèi)ツ睦?？”有人畏懼地問?br/>
    “炎窟，采石場。”涅塞答道。

    這也算是考慮過的選擇。

    炎窟應(yīng)該是整個月落之地明月之力最弱的地方。

    外加那處本身應(yīng)該就有各種的生活設(shè)施，他只需要在上面稍微加工就行。

    沒人認識路，但跟著路標(biāo)走沒問題——有些路標(biāo)還很新，紅漆龍飛鳳舞地畫著火焰花紋，這無疑是烈焰德魯尹的手筆。

    烈焰。月落之地朝氣蓬勃的新信仰。

    由炎窟為來源慢慢產(chǎn)生。它實則應(yīng)是明月的敵人——顯然，很多人已經(jīng)不再記得這一點。

    原始的月不落之地被尹佛滅破壞后，經(jīng)過了漫長的低潮期，直到有人發(fā)現(xiàn)，炎窟的點火石是絕佳的能量材料。

    有位青年便提議對點火石進行開采，進行買賣，同時也可以作為和日益強盛的波契王國的商議條件。

    “重點是要在其他人動手前先動手?！辈恢獮楹?，涅塞完全可以想象當(dāng)時用于說服的話語。

    當(dāng)時的明月德魯尹自然對此堅決反對，這既不符合明月的信仰，也不符合德魯尹的行事規(guī)則。

    但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這件事時，已經(jīng)為時已晚。

    不知何時（事后明月德魯尹們猜想，難道這都是那位青年的手筆？），周邊的其他種族流入，血脈變得混亂，明月德魯尹中有人背信，商會的人竟然已經(jīng)偷偷滲入月落之地，還帶著笑容和禮物……

    諸多可怕事實一件接一件被發(fā)現(xiàn)，每一件都是一枚砝碼，壓翻了人們心中的天秤。

    采石場被興建，年輕人不再爭當(dāng)明月的信徒，紛紛被招為采石工。

    盡管來此的道路曲折，商會“四足”依然同采石場建立了聯(lián)系，那位青年——月落之地的第一任烈焰德魯尹，作為坐鎮(zhèn)炎窟的土地庇佑者和工廠事務(wù)官，自然也成了同商會溝通的橋梁。

    烈焰愈盛。

    大月亮不再升起，直至今天。

    為了現(xiàn)在這件事，再次明亮。

    為了一次新生兒調(diào)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