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夏！”方海在接機(jī)處搖了手。

    傅聽夏轉(zhuǎn)了個身朝著他走去，方海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小子長帥了嘛！”

    “我一向都很帥啊。”傅聽夏笑道。

    方海哈哈大笑：“說得是?！?br/>
    提過行禮，方海幫著傅聽夏把行禮放到車后廂問：“里面都是些什么，這么重?！?br/>
    “書?！?br/>
    “你不是每年都寄很多書回來，害得魯教授一直都擔(dān)心你的獎學(xué)金夠不夠用?！?br/>
    “還行。我開銷小?！?br/>
    “你幸虧咬死了沒讓周院長他們來接，你不知道院長制了一條很長的橫副！”方海坐在車上揚了一下手勢，“歡迎歸國著名心臟學(xué)醫(yī)學(xué)博士傅聽夏光臨燕津指導(dǎo)。”

    “那橫幅呢？”傅聽夏連忙問。

    “機(jī)場沒掛成，掛醫(yī)院門口了。”方海失笑道。

    傅聽夏有氣無力地嘆了口氣，方?？人粤艘幌聠柕溃骸凹揪疤飕F(xiàn)在也在燕津呢，你師傅許一夫現(xiàn)在也在燕津。”

    “我知道?！备德犗睦^保險帶。

    “季景天沒看出來他跟醫(yī)院的誰關(guān)系親密，可是像他這樣的人保不準(zhǔn)外面已經(jīng)有了，就像當(dāng)年要不是你們鬧掰了，我跟你這等關(guān)系都不知道你跟他是那等關(guān)系？”

    傅聽夏微微低了一下頭然后看著窗外道：“只要是他自己的選擇就好?！?br/>
    “那你打算跟他怎么相處，現(xiàn)在又在一個醫(yī)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br/>
    “想找個機(jī)會先跟他談?wù)??！?br/>
    方海點頭道：“說得是，你們都分開五年了，又要從普通朋友開始了。”

    傅聽夏心想，他就沒跟季景天做過普通朋友，直接從情人的二檔開始的。

    “不過我在燕津一年算是見識了季景天的脾氣了，那跟許教授簡直是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真不知道當(dāng)年你怎么受得了。你要是想跟他講和，最好有思想準(zhǔn)備?！?br/>
    “我知道，不過他的脾氣是不太好，其實也不太壞。”

    方海看了他一眼道：“我基本不看好你能把他約出去，不過我替你觀察過了，我們院一共有四個人有私家汽車，早上八點是周院長，然后是魯教授，八點半是許愿輕跟竇奔他們坐一輛車一起來的，最后一個八點三刻左右，那輛車就是季景天。到時，我們院的職工停車場靜悄悄的，會只有你們兩個?！?br/>
    傅聽夏有點感動地道：“謝謝你了，方海。”

    “有什么好謝的，當(dāng)初我問你跟季景天關(guān)系的時候，你也沒隱瞞就告訴我了。我知道你把我當(dāng)朋友，你知道我雖然賣了你這么多秘密，但不會真得做傷害朋友的事情。那我不要表現(xiàn)地像個真正的朋友嗎？”

    傅聽夏輕笑了一下，兩人在四合院的門口停了下來，方海道：“房間已經(jīng)替你收拾過了，咱們心內(nèi)的人一起過來打掃的，魯教授還替你換了新的床褥?！?br/>
    “教授他們還好嗎？”

    “燕津最好過的人就要屬他了，連周院長也比不了，他不知道為什么就搭上宏天醫(yī)療，他參股的那個廠子外包了人家好多活，發(fā)財發(fā)得都成款爺了。每周末都請我們?nèi)剖胰コ钥救?，雷打不動?！狈胶ＰΦ?，“把其它科室的人羨慕得只恨不得倒退回幾年前，投在我們心內(nèi)的門下?！?br/>
    傅聽夏笑著打開了四合院的門，發(fā)現(xiàn)院內(nèi)好多地方都被修繕過了，尤其是樹下那個石桌，已經(jīng)整治一新，不禁道：“你們也太客氣了，連房子都給我修好了，這些等我回弄就好了?！?br/>
    “沒有啊，我們來的時候就修好，可能是許教授他們弄的吧?！狈胶Ｕf著就幫傅聽夏把東西拎進(jìn)了房子。

    方?？赡芟氲礁德犗淖四敲撮L時間的飛機(jī)會有些疲憊，所以很快就走了，但其實傅聽夏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他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那些畫面，季景天壓著他，烏黑的濕發(fā)搭在他飽滿的額頭，水珠沿著他挺直鼻梁滑下，滴落到在傅聽夏的脖頸處。

    “我愛你，聽夏?！彼粗碾p眼說道。

    傅聽夏翻了個身，將頭埋在枕頭里，新棉絮有股陽光的味道，有那么一二分類似季景天身上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傅聽夏很早就起來了，在燕津醫(yī)院門外等到了八點半之后，才快步繞進(jìn)了停車場。

    他等了大約有一刻鐘，果然有一輛車子開進(jìn)來了，速度很快，傅聽夏覺得自己的心也開始像奔馳的汽車一樣越跳越快。

    車門打開了，季景天從車上下來了，黑色的便裝西服，白色的襯衣，襯著烏黑的短發(fā)與挺直的雙眉，眉清目正，他已經(jīng)徹底褪去了少年的稚氣，變得更加輪廓分明，完完全全跟傅聽夏的記憶重合了。

    他手里拿著咖啡杯，朝著傅聽夏走來。

    傅聽夏覺得自己心跳得他都能聽得見聲音，他打好了很多腹稿，竟然在這一刻一句也派不上用場。

    “景天，我……”

    季景天跟沒看見他似的，快步從他身邊經(jīng)過，只在心里想：“你又長高了，聽夏?！?br/>
    傅聽夏連一句話都沒說完整，季景天已經(jīng)從他身邊走過了，傅聽夏低了一會兒頭，才輕地道：“我回來了?！?br/>
    他慢慢轉(zhuǎn)回醫(yī)院前廳，方海已經(jīng)在那里探頭探腦，看見他過來，連忙湊過來小聲道：“看見季景天了？”

    傅聽夏點了點頭，方海輕聲道：“這么快……那就是他沒搭理你嘍，那怎么辦？”

    “等他氣消一點，再找機(jī)會吧。”

    他們沒能說多少話，就有人迎出來了，周顧一馬當(dāng)先握住了傅聽夏的手道：“聽夏，怎么不多休息兩天?！?br/>
    傅聽夏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不都是跟你商量好的嗎，他轉(zhuǎn)眼便看見了旁邊的記者鎂光燈閃了閃也就了然了。

    他就算心情不愉快也不得不擠出愉快的笑容，好在周顧多少還是有點了解傅聽夏，沒真搞個什么紅毯記者招待會什么的，只是弄了全院的茶話會，顯得即親密又重視，還恰到好處地體現(xiàn)了一把燕津融洽的工作環(huán)境，與人文的領(lǐng)導(dǎo)藝術(shù)。

    全院的醫(yī)師們都排著班去茶話會點了個卯，連許一夫都露面了，唯獨季景天沒到，這到了中午八卦就出來了。

    “季醫(yī)師好像跟傅醫(yī)師是不是關(guān)系不好？”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們當(dāng)年都是拜在許一夫門下的，你想啊，當(dāng)年啊，心內(nèi)是給心外打雜的呀，傅聽夏放著心外不呆，轉(zhuǎn)心內(nèi)來，那不就是給季景天擠兌出來的嗎？”

    “說得是啊，我去的茶話會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個杯子，傅醫(yī)師馬上伸手替我扶了一把，他一看就是那種知書達(dá)禮，不太會跟人爭的人，跟他比起來，季醫(yī)師好像就沒那么好說話了，人也冷傲多了。”

    “那當(dāng)然，你要看季景天的背景。”

    說閑話的人走了，隔著一邊洗飯盒的阿輕慢條斯理地道：“是啊，誰能想到一知書達(dá)禮的好學(xué)生愣是把一高冷的季景天整得二個月剩了十斤，差點沒看精神科醫(yī)師。”

    旁邊的阿笨道：“景天自己就沒錯嗎？方連云回來，他干嘛不避嫌？”

    “你這話講不講理啊，方連云跟季景天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就算當(dāng)不了情人，也總是哥們吧，憑什么不讓人見面哪。”

    阿笨嗤笑：“青梅竹馬，還初戀哪！方連云是什么人啊，他能叫傅聽夏嘔上二升血，還要把它咽回肚里去。景天要是當(dāng)初一心一意，他就不該跟方連云有絲毫瓜葛，他為什么裝得好像跟方連云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那樣，因為他不想跟方連云撕破臉皮，他還留戀過去的那段感情，他就是心里有動搖。聞君有兩意，與君雙決絕。我認(rèn)為傅聽夏就是這意思，你想不明白，就給你夠夠的時間叫你想個明白，合則合，不合則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叫我，我也這么干！”

    阿輕抬起了頭道：“你怎么站傅聽夏那邊？”

    “我站公正的立場。”

    “你站公正的立場已經(jīng)夠奇怪了，可是你這話明明就是偏著傅聽夏?！卑⑤p指著他道，“啊，我說呢，我以前就覺得納悶，你一麻醉師干嘛總是來看一心內(nèi)醫(yī)師動手術(shù)，你該不是……”

    阿笨急了，反指著阿輕道：“你為了拉公正人士下水，居然連這種齷齪的臟水都敢往我身上潑！”

    “你們倆吵夠了吧！”突然有人冷冷地插了句嘴。

    阿輕跟阿笨見季景天陰沉著臉站一邊，兩人都嚇了一跳，阿輕干笑了一聲道：“那個，景天……”

    季景天從來不在食堂吃飯，今天不知道為什么破天荒會在食堂里吃飯，大概是不想在隔壁的飯店碰上招待傅聽夏的那幫人。

    阿輕頓時覺得牙都酸，季景天把飯盒丟進(jìn)了垃圾桶，轉(zhuǎn)身就走了，阿笨在背后無力地舉著手道：“景，景天，你聽我解釋……”

    吃過了飯，傅聽夏好不容易擺脫了人，在樓道上轉(zhuǎn)了一圈，朝著三樓的心外科走去。

    “許教授在這間辦公室嗎？”傅聽夏敲了敲門。

    房里是個小實習(xí)醫(yī)師，看見傅聽夏立即雙眼都放出了光，道：“你是傅醫(yī)師吧？”

    “啊，對?！?br/>
    “我姓木，叫木逢春，京都醫(yī)大的，其實我跟你是一個入學(xué)考試試場的?！蹦痉甏荷斐隽耸值?。

    “哦，是嗎？”傅聽夏笑著跟他握了握手，然后看了一眼辦公室，突然就看見了窗臺上有很多盆米分色的肉球，就走過去拿上一盆笑道：“你們科室的人都喜歡種這個呀，我以前……也有一盆。”

    木逢春還沒說話呢，季景天走了進(jìn)來，他也不看傅聽夏，只拿起桌面上的病歷翻了翻冷冷地道：“木逢春，我讓你抄寫病歷，你就只會抄寫病歷了嗎？連辦公室的門也不用看了，是嗎？”

    說完他拿著病歷轉(zhuǎn)身又走了，木逢春走到傅聽夏的跟前，從他的手里將那盆米分色肉球拿了過來道：“對不起啊，這些肉球……都是季醫(yī)師的，他說誰也不送，分得再多也都是他一個人的。”

    “哦。”傅聽夏微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

    “我們科室今天晚上早就安排了慶祝活動，你們科室喊我們?nèi)サ慕语L(fēng)宴……可能去不了了?！?br/>
    “沒關(guān)系，我們……也沒確定就是今天?！?br/>
    季景天這是明顯不想跟他說話，傅聽夏只好離開，下午回學(xué)校見了過去的老師，解剖老師看見他還笑道：“傅聽夏，記得過來補考??！”

    他出了學(xué)校，無意識地沿著學(xué)校前的路上走著，這條路他跟季景天一起不知道走過多少次，隔著馬路，裝得好像彼此不認(rèn)得。

    有時傅聽夏那么微微一側(cè)首，好像還能看見季景天就在路的那邊，戴著黑色的面罩，黑色的短大衣，靛藍(lán)色的牛仔褲，也在側(cè)頭看著他，眼里含著笑意。

    他不知不覺地走回了季景天的公寓，當(dāng)初這個房子是他租來的，現(xiàn)在想必早就換了主人，傅聽夏從口袋里摸出了鑰匙，慢慢地□□了鑰匙孔，無意識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卻聽卡嗒一聲，門打開了。

    隔了五年，他又一次打開了季景天的門。

    傅聽夏徐徐打開了門，門內(nèi)的陳設(shè)依舊，只是客廳被改建過了，原本空空的墻壁變成了書架的背景，里面的書大部分都是傅聽夏買來又托許一夫轉(zhuǎn)交給季景天的。

    他在客廳里轉(zhuǎn)了一圈，手放在臥室的門上一會兒，然后才推開了它，走進(jìn)去轉(zhuǎn)著圈看了一眼，那一眼里有很多記憶同時也在腦海里流淌而過，他們在這里纏綿，吵架，又和好。

    他最后在一個靠墻的立體柜上看見了一個面墻的相架，他走過去把它轉(zhuǎn)了過來，相架里季景天從背后摟住了他，頭靠他的肩膀上，燦爛的笑著。

    傅聽夏還記得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他要求過季景天重拍一張，但是季景天沒同意，也不知道這張照片在這里面壁了多久，有沒有五年這么久。

    他依然記著他，也依然在怨恨著他嗎？

    傅聽夏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都站了多久，突然聽見外門又響了一聲，然后是有腳步聲傳來，他這才回過神來，心里一驚，心外科不是今晚有慶祝嗎，季景天怎么會這么早就回來了。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自處，只好匆忙拉開了旁邊的大衣柜躲了進(jìn)去。

    季景天走了進(jìn)來，淡淡掃了一眼臥室柜子上翻過來的相片架，然后走了出去將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丟在沙發(fā)上，走進(jìn)了廚房打開柜子，啟開一瓶紅酒，將它倒入旁邊的醒酒壺。

    然后他解開襯衣扣子，朝著洗浴室走去。

    傅聽夏隱隱聽見門外有水流的嘩啦啦聲，輕輕打開柜門，走出去沒幾步，水聲又停了，他連忙只得又坐回了衣柜里。

    季景天洗完了澡，回到了廚房，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慢慢地一飲而盡。

    傅聽夏聽見季景天回房上床的聲音，他將頭擱在自己的膝蓋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的臥室已經(jīng)沒有了動靜，連翻床聲都聽不見了。

    季景天睡著了就是個很安靜的人，傅聽夏輕輕推開柜門，從里面出來。

    長時間縮在柜子里，他的腿都有點酸麻，傅聽夏輕揉了一會兒腿，走近了季景天，看著他的睡臉，伸出了手很輕地?fù)崦艘幌滤麨鹾诘拿济?br/>
    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對季景天那個八個字的形容，眉如飛劍，目若朗星，像個殺氣太大的俠客，那個時候他怎么會知道，有一天他會很愛這個人，很愛很愛這個人，也許命運讓他們再次相遇，就是為了讓他愛上這個人。

    他要收回手的時候，突然手腕被人拽住了，季景天狠狠一拉就把他按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