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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5章

    林千惠悻悻地離開江府，路上吩咐道：“改道去榮國公府。”

    她去了內(nèi)宅，看望榮國公夫人。榮國公夫人這一段都是神色怏怏，一臉病容，說是因?yàn)閱适吕壑恕?br/>
    佟三夫人只停靈三日便下葬，府里氛圍還是陰沉沉的。佟家對外的說辭，是佟三夫人忽染暴病辭世，林千惠總覺得有些蹊蹺，只是無法追究罷了。

    榮國公夫人坐在大炕上翻賬冊，見到林千惠，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br/>
    林千惠落座，打量著姑姑的氣色，不無擔(dān)心地道：“您到底是哪兒不舒坦？氣色還是不見好。”

    “心里不舒坦。”榮國公夫人諷刺地笑了笑，“你也別總往這兒跑，得空去結(jié)交些小姐妹不是更好？”

    “哪兒是那么容易的事?！绷智Щ莩读顺蹲旖?，“之前去了江府，有意結(jié)交江四小姐，可是人家看不起我，給我臉色看呢。”

    榮國公夫人訝然，“好端端的，你去找她做什么？”

    “她幫過我。”林千惠把原由說了一遍。

    榮國公夫人愈發(fā)不解，“你是習(xí)武之人，連幾個(gè)市井地痞都對付不了么？怎么還讓她吩咐人幫你？”

    “……”林千惠期期艾艾的不搭腔。

    榮國公夫人目光微閃，“到底是誰叫你回京的？是你姑父，還是你表哥？”

    “是二表哥?！钡酱丝?，輪到林千惠意外了，“怎么，您不知道么？”

    榮國公夫人不答反問：“他叫你回來做什么？”

    林千惠遲疑片刻，“沒什么。只是叫我和三哥回來團(tuán)聚一段時(shí)日?！?br/>
    這自然是謊話。榮國公近來忙忙碌碌，她兩個(gè)日子也沒閑著。上一輩的恩怨，已經(jīng)害慘了念嬈，到如今，小一輩人竟然都摻和進(jìn)來了，日后難道連娘家都要不得安生么？

    榮國公夫人忽然感覺到空前的疲憊。那份疲憊，要將她壓垮。

    林千惠不愿多說此事，岔開話題：“明日我要去東宮，您不去看看表姐么？”

    “你——”榮國公夫人神色木然地?cái)[一擺手，“不是來看我的，便去你二表哥房里等著他回來吧。我累了，你走吧?！?br/>
    “姑母……”

    “走吧，日后好自為之?！睒s國公夫人不再看她，不耐煩地?cái)[了擺手。

    林千惠只得稱是道辭，云里霧里地離開。

    **

    吉祥跟炤寧的性格不同，它雖然怕生，但是喜歡四處走動，趁著玲瓏閣的人一個(gè)不留神，撒著歡兒地跑去了后花園。

    后花園里有幾只避暑的貓，偶爾它會遇到，可以扯著小嗓子發(fā)威，把貓兒嚇得一溜煙跑掉，或是干脆躲到樹上。

    園子里的人很多，諸多閨秀、公子三五成群，遙遙相望。

    都是陌生的人，吉祥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就跑掉，這樣折騰了一陣子，累得它直喘氣。

    “吉祥？”江佩儀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它，笑著喚道。她正在帶著丫鬟四處查看，生怕怠慢了前來的人。

    在梅花林中，吉祥總算遇見了一個(gè)比較熟的人，慢吞吞地向她走去。

    江佩儀彎腰，對它招著手，“你怎么又自己跑出來了？等會兒炤寧又要滿園子的找你了?！?br/>
    她微瞇著眸子，盯著憨態(tài)可掬的吉祥，盼著它過來讓自己抱抱。卻不想，吉祥半路忽然被人撈起來。

    “噯？”江佩儀站直身形，見那人是夏泊濤。他與江予莫交好，又時(shí)不時(shí)地替韓越霖送信傳話給炤寧，兩人有過幾面之緣。

    夏泊濤笑道：“這就是吉祥？”

    吉祥哼哼唧唧地掙扎著。

    “別鬧?！彼謩輯故斓?fù)嶂榈念i部、背部。

    吉祥居然慢慢地安靜下來。

    江佩儀訝然，“它很喜歡你呢?！?br/>
    夏泊濤笑著找到她近前，“貓狗都一樣，找對法子它就會乖乖的。”又輕輕地?fù)嶂榈念^，“這么胖?！?br/>
    江佩儀不由笑著點(diǎn)頭，“四妹都不怎么讓它走路，總是抱著它。幸虧它淘氣些，時(shí)不時(shí)四處亂跑，不然估摸著會胖的走不動路?！?br/>
    夏泊濤聽著覺得有趣，笑得現(xiàn)出一口白牙，“等它再大些，四小姐想抱都抱不動?！?br/>
    “是嗎？”江佩儀好奇地問，“會長那么大？我聽紅蘺說過，還以為她是開玩笑?！?br/>
    “真的，我以前養(yǎng)過這種狗，長大以后更好看。到六七個(gè)月的時(shí)候，就是大狗了。”

    “那我以后也抱不動了。”江佩儀瞧著吉祥，有點(diǎn)兒沮喪，“現(xiàn)在它就不怎么讓我抱。”

    “那是你不會哄?！毕牟礉鸭檫f向它，“試試？”

    江佩儀小心翼翼地接過，一來是擔(dān)心與他逾禮，二來是怕吉祥不高興。接到臂彎，她學(xué)著夏泊濤的樣子安撫著吉祥。比起他，吉祥當(dāng)然更喜歡她，又累得不輕，這會兒就老老實(shí)實(shí)的。

    她笑起來，透著滿足，“真乖?！?br/>
    “這么喜歡的話，怎么不自己養(yǎng)一個(gè)？”夏泊濤問道。

    “怕照顧不好?！苯鍍x笑道，“等我弄清楚之后再說。”隨后她看了他一眼，“你今日不需當(dāng)值，還是有事來找四妹？”

    “都不是?！毕牟礉ξ⑽⒌乜醋∷奥犝f江府又舉辦宴請，便偷空過來了?！?br/>
    “既是來了，怎么不與各家子弟敘談？”

    “錦衣衛(wèi)哪有風(fēng)雅之人，他們說的我都沒興趣?！?br/>
    江佩儀想到韓越霖，又看看他，不由笑了，“也是?！?br/>
    二人一面閑談，一面走向梅林外。

    追過來找吉祥的紅蘺遠(yuǎn)遠(yuǎn)看到這一幕，莞爾一笑。夏泊濤看著三小姐的眼神……有文章呢。她決定不去打擾他們，轉(zhuǎn)身回了玲瓏閣，跟炤寧提了兩句。

    炤寧喜滋滋的，“要是事情能成可就太好了。這樣的話，咱們吉祥算是牽線的小月老吧？”

    紅蘺哈哈地笑起來，“是啊。要是成了，您千萬記得讓他們犒勞犒勞吉祥。”

    “皇上和越霖哥對夏泊濤都很賞識，他與予莫交情也很好。噯，以前怎么都沒想到他是很好的人選呢？”炤寧越想越希望這事情能成。

    紅蘺打趣道：“只怕韓大人又要不高興了——他下屬做了您的姐夫，估摸著又要讓你喊他叔父了?！?br/>
    “他想得美?！睘輰幊冻蹲旖牵拔倚r(shí)候，他總揪我的頭發(fā)捏我的臉，還總惡作劇嚇我——那是長輩做得出的事兒？喊他哥就不錯(cuò)了?！?br/>
    紅蘺笑不可支，“遇到您這么記仇的主兒，他也只能認(rèn)命了。”

    過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江佩儀親自將吉祥送過來。炤寧與紅蘺神色如常，笑盈盈道謝。

    當(dāng)晚，炤寧心緒愉悅，很快就睡著了。半夜卻做了噩夢，夢到自己被追殺，身形動彈不得，生生的急醒了。

    醒轉(zhuǎn)之后，她覺出雙腿沉甸甸的，蹙著眉坐起來，把伏在腿上酣睡的吉祥抱起來，安置到身側(cè)，咕噥道：“我說我怎么跑不動呢，你這是什么壞習(xí)慣……”

    翌日上午，炤寧應(yīng)邀到東宮。

    晉王妃、林千惠也來了，太子側(cè)妃佟念柔神色木然地坐在一旁，嬌柔的容顏似鮮花失了水分，全無往日的鮮活。

    晉王妃見到炤寧，有些訕訕的，說了幾句話，見炤寧雖然惜字如金，卻無計(jì)較的意思，這才放松下來。

    林千惠與佟念柔坐得近，便有意敘談，詢問佟念柔的近況，只是，佟念柔一概不理。幾次之后，林千惠尷尬得很，也便噤聲。

    等幾個(gè)人寒暄之后，太子妃對炤寧笑道：“我聽說你近日總悶在家里，對外總是稱病。之前是擔(dān)心你心情不好，昨日又聽說千惠上門去找你，怕你更心煩，便邀你過來說說話?！?br/>
    “多謝殿□□恤?！睘輰幱芍缘匦χ乐x。她感覺得出，太子妃隨著近期的來往，是將她看做朋友一般對待。

    林千惠聽了這話，心里很是不高興。想著表姐這是怎么了？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太子妃轉(zhuǎn)頭詢問晉王妃：“你看我這表妹如何？”

    晉王妃笑盈盈地審視著林千惠，頷首道：“是個(gè)標(biāo)致的人，很出色。”

    林千惠起身道：“晉王妃殿下……”謬贊兩個(gè)字還未說出口，太子妃已是語出驚人：

    “她要是做晉王的側(cè)妃，不給你丟臉吧？”

    引得炤寧心里都有些意外，看看眼神戲謔的太子妃，又看向晉王妃。

    晉王妃沒有人們預(yù)料的意外或惱火，安之若素，“我高興還來不及?！?br/>
    看起來，妯娌兩個(gè)是商量好了。炤寧看出端倪，端茶啜了一口。

    “太子妃殿下！”林千惠驚惶起來，“我……”想當(dāng)面回絕，可又找不到合適的說辭。

    “不滿意？”太子妃挑眉，“那么，依著念柔的意思如何？她大病初愈，悶得慌，想讓你也嫁到東宮做個(gè)伴?！?br/>
    “不不不……”林千惠慌亂地?fù)u頭，“我怎敢癡心妄想，絕沒有這般糊涂心思……”

    “那你到底是何心思？”太子妃笑意涼薄，“你看中的難道是楚王或燕王？”

    這話是說給炤寧聽的。

    炤寧不動聲色。

    “……”林千惠張口結(jié)舌，粉臉漲得通紅。

    “說說吧?！币恢本}默的佟念柔忽然開口，聲音如同神色一般木然，沒有一點(diǎn)兒情緒，“太子妃殿下會酌情而定，你沒選錯(cuò)人的話，太子妃殿下會成全你；選錯(cuò)人的話，那可就難說了?！?br/>
    “便是我能力不濟(jì)，還有榮國公和榮國公夫人?！碧渝鷮⒃捊恿诉^去，“我已命人傳信給他們。他們盡快前來的話，你能清清白白走出東宮；他們來得慢一些，你走出東宮的時(shí)候，便已與晉王有染，要以侍妾的身份進(jìn)入晉王府，服侍晉王妃。”

    炤寧生出滿心笑意。太子妃那句“服侍晉王妃”最狠，分明是告訴林千惠，做了誰的側(cè)妃都一樣，得寵無望，被正妻修理便是前景。

    姐妹兩個(gè)一唱一和的，分明是恨不得把林千惠當(dāng)場逼瘋。

    晉王妃笑笑的，一副默認(rèn)的樣子。

    林千惠急得落了淚，“太子妃殿下，我不知道做錯(cuò)了什么，使得您這般嫌棄，若是可以，能否告知？我會洗心革面的?！?br/>
    “你錯(cuò)就錯(cuò)在與佟家人來往，還聽從他們的吩咐回到京城。”太子妃笑容愈發(fā)冷漠涼薄，“我與念柔已在東宮，且與佟家勢不兩立。這一點(diǎn)，你最好記住。男人我們動不了，對付你卻是信手拈來?！?br/>
    “……”林千惠這才知道，自己是如何惹禍上身。

    炤寧倒是不擔(dān)心林千惠的處境。她對太子妃已算了解，心知對方不會三言兩語就會決定一個(gè)女子的終生。勝之不武的事情，太子妃不稀罕去做。

    姐妹兩個(gè)只是用這種方式鄭重警告林千惠，最重要的目的，是等榮國公夫婦前來，明確地表明態(tài)度：不論佟家的目的是什么，她們不愿意讓他們?nèi)缭?，會得出手阻撓?br/>
    太子妃只是要她來看看熱鬧，順道提醒她一些可能發(fā)生的事。

    這人情很重，炤寧記下了。

    在場眾人都無話可說，靜靜等待著。

    幸好，榮國公沒多久就急匆匆地趕來。

    “姑父……”林千惠猶如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急急迎上前去，訴說了方才之事的原委，一心要問清楚因何而起。

    榮國公一字不落地聽到了心里，視線卻關(guān)切地投向佟念柔。

    佟念柔察覺到他的視線，還以極為冰冷、怨毒的眼色。

    都怪他！

    沒有這個(gè)不堪的男人，母親不會被人鄙夷多年，落得個(gè)自盡的下場；她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念柔……想到自己的名字，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指甲深深地掐進(jìn)掌心。

    過往種種相加，已在心頭根深蒂固，她無法與佟念嬈生出真正的姐妹情分，她們會一直相互憎惡。但是沒關(guān)系，不妨礙她們達(dá)成協(xié)力報(bào)復(fù)榮國公的默契。

    先讓榮國公得到應(yīng)有的報(bào)應(yīng)，才能顧及別的恩怨。

    榮國公對上佟念柔那樣的眼神，身形微微一震，眼中閃過一抹痛楚。

    太子妃沒錯(cuò)過他神色的細(xì)微變化，再一次陡然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