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皇帝也自卑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禮，大家都起來吧。[四^庫*書*小說網(wǎng)siksh]”

    趙晟今天心情不錯，語氣也溫和，眾人聽了，這才直起身子，不過仍然都站著，一直等皇上和太后都入座了，才各自坐下。

    宴會席位排布呈幾字形，中間坐北朝南是皇帝、太后席位，西邊是宮中妃嬪和公主們，東邊則是宗室和皇親們。幾字開口對面是隔著水面戲樓，此時戲臺已經(jīng)用繁華錦緞布置，樓上樓下都懸掛了宮燈，照整個戲臺亮如白晝，水面上又漂浮著各色花燈，光彩燦爛十分美麗。

    趙晟身邊自然是顧太平站立，常樂因為近得皇帝喜歡，顧太平照顧她，就讓她站自己身后，雖然比不得其他一等宮女們站得靠前，但不露臉，也就不必時刻注意儀容姿態(tài)，倒輕松了一些，而且這個位置視線絕佳，每個角落幾乎都能看見。

    她先是朝西邊席位上看去，按著地位高低來對號入座。內宮之中第一人丁貴妃，自然是首席坐著，今日打扮得當真是輝煌華麗如同神仙妃子。

    而按照品級和受寵程度，她下首坐著便是春華宮尹淑妃了。

    尹淑妃月前小產(chǎn)，一直春華宮中休養(yǎng)，常樂這是第一次看見。此之前，她已經(jīng)見識過丁貴妃華貴、梅婕妤嫵媚、司徒美人嬌柔，也曾遠觀過林昭儀麗色，總結起來就推斷出，皇帝趙晟偏好艷麗多姿型女子。而地位僅次于丁貴妃，據(jù)說也是皇帝寵愛女子之一尹淑妃，容貌上卻并非屬于這個類型。她五官，比起其他妃嬪缺了一些精致，但偏偏組合一起，卻格外地雍容大氣，連丁貴妃之華貴似乎都還有所不及，缺了一絲優(yōu)雅。今日一身藍底白玉蘭裙服，是凸顯其端莊。

    常樂觀察了一些這位尹淑妃臉色，已然看不出病容，想來小產(chǎn)后保養(yǎng)得還是不錯。

    她下首坐著是流芳殿林昭儀，當初尚宮局司正房外面，常樂只是遠遠地看一眼，瞧得并不真切，此時看著，果然林昭儀也是一位美人。跟丁貴妃一樣鵝蛋型臉面，同樣屬于艷麗類型，比起其他嬪妃來，獨有一樣出彩，就是皮膚特別地白皙，又滑若凝脂，仿佛吹彈得破。

    林昭儀再往下，就是飛鸞閣梅婕妤了。比起丁貴妃喜愛黃色，這位潑辣直爽梅婕妤似乎很鐘愛紫色，常樂第一次長壽宮正殿外看見她便是紫色，今天穿也是紫色，不過卻是淺紫、粉紫、深紫三重顏色搭配，一點兒不覺得色彩濃重，反將她烘托得格外綽約。

    而梅婕妤再往下數(shù)，則是花萼樓司徒美人。司徒美人素有嬌柔之美，今日也不例外，比起前面幾位妃嬪鮮艷著裝，她今日一身淺湖綠底色百蝶穿花襦裙，按常樂話來說，便是小清風格，令人憐愛。

    其實嚴格按照品級來話，尹淑妃以下還有不少妃嬪，只是這些人要么已經(jīng)年長色衰，要么不甚受寵，宮里面單看品級是靠不住，還要看皇帝恩寵，所以這些人席位便被安排或偏遠或靠后地方了。

    一圈觀察下來，常樂又將目光落回皇帝身邊?；实圩笫诌?，也就是東邊席位上，坐是太后，西邊席位上卻還空著。

    “居然有人架子比皇上還大嗎？”她心中暗暗嘀咕。

    正這時，門口腳步聲響，一群人簇擁著當中三個小姑娘走了進來。

    三位小姑娘大不過十四五歲樣子，小則只七八歲，若將美麗妃嬪比作盛開鮮花，那么這些小姑娘，便是嬌嫩花骨朵，只等春天到來便嬌艷開方。三人手挽手一起走進來，竟也是一道賞心悅目風景。

    常樂暗想，這大概就是皇宮里三位公主了。

    果然三個小姑娘走到皇帝和太后跟前，同時行禮，齊聲道：“拜見父皇，拜見太后！”

    趙晟笑瞇瞇地抬手道：“起來吧，怎么來這樣遲？”

    三個小姑娘站起來，當中年紀大便說道：“靜宜貪吃，出門時候弄臟了衣裳，只能換，華容為了等我們，只好一起遲到了?！?br/>
    趙晟就笑起來，道：“你們姐妹倒是和睦。”說著，朝尹淑妃投過去贊賞一眼。

    常樂知道，宮中就三位公主，有兩位是先皇后所出，年長是嘉期公主，今年十四歲，就是站中間那位，鵝蛋臉杏仁眼，嘴唇抿得緊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堅強果敢性子。她左手牽著，是她一母同胞靜宜公主，現(xiàn)年八歲，標致瓜子臉，眉心一點朱砂痣，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十分溫和恬靜。

    而嘉期右手牽著，則是尹淑妃所出華容公主，今年十歲，相貌極類尹淑妃，小小年紀便有端莊大氣之態(tài)。

    常樂將三位公主容貌看眼里，不由暗暗嘆息，這么大內宮，這么多妃嬪，皇上都這么大年紀了，居然只有三個孩子，還都是女兒，一個兒子都沒有，怪不得御史臺要上那樣奏折呢。

    不過想來，子嗣單薄，該是妃嬪們責任呢？還是皇帝責任呢？若是只有少數(shù)妃嬪生不出孩子，自然是妃嬪問題；但現(xiàn)看來，是整個內宮都不怎么能生育，這恐怕就是皇帝自己問題了吧？

    常樂一面想著，一面眼神就偷偷地往皇帝身上溜，正好顧太平無意識地將目光移過來，她立刻低下頭去，暗暗警告自己不該冒出這種殺頭猜測。

    此時，嘉期公主和靜宜公主已經(jīng)手拉手地皇帝西邊席位上坐下，而華容公主則走到母親尹淑妃身邊落座。

    趙晟端著手中酒杯，朗聲對眾人道：“中秋佳節(jié)，本是團圓之期，皇家子弟，難得齊聚。今日宮中設下家宴，朕便做個東翁，只盼年年都能像今年這樣團聚?！?br/>
    眾人都站起來，齊聲應和：“愿從皇上所愿！”

    “好，今夜人月亮圓，朕很高興，大家舉杯，共慶佳節(jié)！”

    趙晟將手中酒杯高高舉起，眾人也就都高高舉起手中杯子，趙晟先仰頭喝，眾人也就跟著干掉杯中酒，這才重落座。

    常樂暗暗咋舌，這么多人一起行動，果然坐下站起都是轟轟隆隆。

    一杯酒下肚，宴席便算正式開始了。趙晟是個仁君，速來寬和，皇親國戚們他面前也并不過分拘束，大家推杯換盞，吃得似乎很是開心。

    而丁貴妃安排歌舞表演此時也戲臺上呈獻出來，增添一分熱鬧。

    常樂站皇帝身后，只能是看著眾人吃喝玩樂，她可是沒吃晚飯就來伺候，這會兒肚子都餓了，卻只能干看著，別提多眼熱了。

    這時，東邊席位上站起來一個身材壯實年長者，頦下一部短須，端著酒杯對趙晟道：“臣弟敬皇上和太后一杯?！?br/>
    趙晟道：“咱們一家人，不必這般拘禮，坐著就是?！?br/>
    常樂一聽是皇帝弟弟，就知道這是靳王趙彬了。

    皇帝趙晟兄弟原先并不少，不過趙晟雖然是先帝嫡子，但出生卻晚，前面有不少哥哥，后面倒是只有一個弟弟，就是趙彬。而當年趙晟登基，也是經(jīng)過一些奪位之爭，兄弟之間，有當年便死去了，有則趙晟登基后做了個閑散王，地方上養(yǎng)老，還留庸京并且還健，就只有這個靳王趙彬了。

    趙彬端著酒杯對趙晟道：“臣弟雖比皇上年輕幾歲，身子骨卻反而不如皇上，這些年是被風濕纏綿，無法常常來看望皇上和太后。今天是中秋佳節(jié)，臣弟見到皇上和太后都康健，心里著實高興，非得敬皇上和太后一杯不可?！?br/>
    他轉身對身后道：“你們也都來?！?br/>
    話音一落，他身后呼啦啦站起來一片年輕人，全都端著酒杯道：“臣等敬皇上、太后?！?br/>
    太后便笑著道：“這是一家子都來敬酒啊，皇帝還不喝一杯?！?br/>
    “呵呵，朕自然要喝?！?br/>
    趙晟端起酒杯，臉上卻閃過了一絲愁容。

    常樂旁邊看得清楚，她伺候皇帝也有半個月了，加上此前就已經(jīng)看過那樣奏折，朝夕下來，便也知道皇帝一直為子嗣發(fā)愁，今日一見靳王趙彬這大家子，對比之下，怎能高興。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都是姓趙，做皇帝趙晟一個兒子也沒有，靳王趙彬卻是一大幫兒子。瞧他身后站著，人高馬大長子趙容嗣，是靳王府世子；次子趙容若，封柳陽王；三子趙容止，封恪郡王；四子趙容非，封豐邑王。

    大庸體制類似漢唐，王封號都有定制，一字王號為親王，專封是皇帝叔伯、兄弟，以及皇子，如趙彬就是靳王。兩字王號為郡王，親王兒子便可封，而親王嫡長子則稱為世子，將來要承襲親王號，像趙彬兒子，便是柳陽王、豐邑王等。

    趙容止封號倒不是一個字，而是他封地名字就叫恪郡，這才叫恪郡王。倒并不是像清朝那樣直接叫某郡王。

    這一個兒子滿堂，一個卻屁也沒一個，兩相對比，趙晟當然是要自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