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突然造訪的周越，李嬤嬤心頭升起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露出一個僵硬又尷尬地微笑后，把人迎進自己屋里。

    李嬤嬤的住處和麥家姐妹的相比要舒適、寬敞多了，知道她喜歡細膩的瓷器，周越讓人送來很多名貴的花瓶和擺件，可結(jié)果呢！

    最信任的人，偏偏是傷害自己最深的人。周越那顆疼了好幾天的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麻木了，他只想早點處理完這件事，以后再也不要看見眼前的人，更加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奶娘剛剛?cè)ツ牧?？”周越風(fēng)輕云淡地問道。

    “沒……沒去哪，只是隨便出去逛了逛。”

    周越的一雙眼睛在李嬤嬤臉上停頓很久，眸光從懷念變成心疼，又從自嘲變得冰冷淡漠。李嬤嬤更是從假裝鎮(zhèn)定變得手足無措，頭也越垂越低，因為她根本不敢和周越對視。

    “我只想問你最后一句話，我和母妃做了什么對不住你的事嗎？”

    “沒……您怎么這樣問呢！王妃對我恩重如山，您……可是我一手帶大的??！”李嬤嬤聲音中已經(jīng)有了顫音和祈求之意，她猜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卻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和地方出了問題。

    “那是有人逼迫你背主、陷害于我嗎？”

    “奴婢沒有，絕對的沒有?！?br/>
    李嬤嬤不敢答話，只是拼命地搖頭，她甚至伸出雙手去拉扯周越的衣袖。

    這雙手在小的時候曾經(jīng)帶給過自己許多愛撫和溫暖，如今卻……“我不會殺你，我會送你去見皇祖母她老人家。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也別想著抵賴和脫罪，自殺那樣的蠢事也最好別做，你孫女和家人已經(jīng)被控制，關(guān)押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你配合的好，他們還有活命的機會，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樣，世上就再也不會有胡東林一家人了。”

    李嬤嬤先是拼命搖頭，然后又跪下給周越重重的磕頭著，直到房門被打開，直到院子里已經(jīng)沒有了一點聲響，她還在不停地磕頭……

    聽到李嬤嬤代表周越回京給皇上、太后還有王府送年禮的消息時，麥小歡長長舒了一口氣，周越果然沒讓自己失望。等這件事的風(fēng)頭過了，就去找他談判，自己幫他調(diào)養(yǎng)身體，讓他答應(yīng)早點放自己和二姐回家。

    麥小歡揣著十二分的小心再次跨進書房時，驚喜地發(fā)現(xiàn)周越居然不在，她催促二姐趕緊干活，在這個特殊時期，少說話、多做事、躲周越遠些才是明智之舉。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不知是周越出門了，還是換了別的地方讀書寫字了，幾個人一直沒碰過面。

    “再過些日子咱們就該跟越公子請假回家了，他要總不出現(xiàn)，咱們怎么辦?。　?br/>
    自己已經(jīng)算過了，要想回家過年，這次的假就得晚些去請，最好能等到年根底下，那樣就可以回家陪爹娘過年了。再說現(xiàn)在可不是和周越請假的好時機，自己才不會這個時候往他面前湊呢！

    半個月以后，逸風(fēng)園來了位新嬤嬤，大家都過去見禮的時候，麥小歡時隔半個月，再一次和周越碰了面。

    “這位是田嬤嬤，以后公子的飲食起居、后院的大事小情你們找她老人家就行了?！毙∪雍唵蔚亟榻B過田嬤嬤的身份，一身輕松地回到自己位置上。終于換搭檔了，李嬤嬤在時，每天都得小心翼翼的，一點錯都不敢犯；從今天起終于可以解脫了，田嬤嬤雖然不善言辭，可是很好相處。要不是當(dāng)年被李嬤嬤和現(xiàn)在的王妃聯(lián)手誣陷，怎么可能落到今天的地步。

    現(xiàn)在好了，李嬤嬤被押回京交給皇太后處置了，當(dāng)年那批被陷害的忠仆也都找回來了?？垂拥臉幼樱穷A(yù)備和王妃斗爭到底，打算保住自己的世子之位了，太好了！公子終于醒悟，準備反擊了。

    這一切都多虧一個人，小泉子在人群中尋找麥小歡的身影，周越的目光也在一堆人里搜尋著，最近事情太多，都快把那個鬼點子多、總是惹自己生氣的丫頭給忘了。

    本來就小，怎么還跑到最后面去了，周越揮手讓人都下去，這回麥小歡反應(yīng)比誰都快，在眾人還沒動的時候，搶先一步抬起了腳。

    “麥小壞?！敝茉秸酒饋砗鸬?，自己是洪水猛獸還是瘟疫?。∵@丫頭的反應(yīng)也太過分了吧！

    干嘛盯著自己不放?。?br/>
    麥小歡只好在皺成一團的臉上使勁揉搓幾把，在她轉(zhuǎn)頭之際已經(jīng)變成了一張笑臉。站在一個離周越比較遠的地方，麥小歡問留下自己有事嗎？

    “不知不覺三個月又要過去了，怎么沒人到我這里請假了呢！”周越坐在那里拄著下巴，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說給身邊的人聽。

    他又想用這件事威脅自己做什么？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麥小歡也摸索出一些和周越相處的規(guī)律，他這人最好順毛摸，但是一味順從他又有些瞧不上，尺寸很難把握。

    “知道您最近忙，我也沒敢打擾??！想著等您忙完了再開口，我早幾天、晚幾天回家都無所謂，千萬別耽誤您的正事?！?br/>
    瞧瞧人家這話說的，周越告訴小泉子和小福子以后學(xué)著點，歪頭思考了一下告訴麥小歡自己年前都會很忙，她們姐妹回家的事最好挪到年后再提。

    “好?！北M管心里充滿了失落，麥小歡還是強迫自己笑對周越，有假總比沒假強，麥小歡打算回去寫封信讓湯宇駿捎回家去，別讓爹娘等著她們姐妹過年了。

    沒精打彩往外走的麥小歡沒注意到周越錯愕的表情和小泉子他們不敢相信的樣子，他們都以為麥小歡無論如何都要爭取假期，他們家可是有一大攤子的糟心事等在那里，她就不急嗎？

    “小歡呀！你去求求公子，公子心腸最好了，一定會準你的假的難道……難道你不想過年的時候讓你爹娘高興高興嗎？”小泉子急切地攔下麥小歡，這丫頭，你再不回家有些事情可能就沒辦法挽回了。

    他心腸好，麥小歡一臉的不可置信，不過小泉子都這么說了，就證明有門。

    “越公子，我……”

    “你想什么時候走?！毕肟囍塞溞g多說些好話再松口的周越，被麥小歡眼里滿滿的落寞刺傷，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是，看在她對自己還算盡心的份上，自己就大人有大量一回。

    麥小歡目光驟然一亮，像聚滿了星光，儲滿了琉璃。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擔(dān)心家里的情形，要不是每天野菊花、苦丁茶地喝著，恐怕嘴上早就起泡了。

    “怎么，又不想回去了嗎？”

    “回，越公子我能在年底的時候請假回家嗎？我娘……”哽咽了一下，麥小歡沒辦法接著說下去，也實在說不下去了。

    “要我?guī)兔幔俊边@還是周越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開口想幫別人，話一出口，包括他自己在內(nèi)的主仆三個都驚呆了，這，還是原來那個從不把人放在心里高高在上的越公子嗎？

    震驚過后，麥小歡對著周越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我知道，您現(xiàn)在也很忙，我們這種小戶人家哪里會有什么大事，況且我相信自己就能夠解決這些問題。您還記得我說的話嗎？后來我又想起一句，求人不如求己?！?br/>
    她哪里來的這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不過聽著……好像挺有道理。

    “你們年底回去，過了正月十五回來就行了?！?br/>
    他剛才說什么……假期可以一直到正月十五是嗎？是嗎？麥小歡轉(zhuǎn)頭去看小泉子，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眼中帶淚笑的十分開心。

    自己要回去告訴二姐這個好消息，這人現(xiàn)在都養(yǎng)成習(xí)慣了，只要周越單獨點自己的名，她跑的比兔子還快。

    “丑死了。”周越看著麥小歡嫌棄地撇嘴，又丑又呆又壞的丫頭，自己怎么就會對她一再地縱容呢！

    為了表示自己對周越的感激，麥小歡每天換著花樣的給他煲湯做小吃。田嬤嬤也漸漸關(guān)注到主子身邊這個和其他丫鬟穿著打扮都不一樣的小姑娘，更怕那些送到周越桌子上的吃食里有貓膩，要知道京城里那位目的還沒達到，一定不會死心的。

    “公子，您還是不要隨便吃別人送來的吃食吧！”

    李嬤嬤的事也算給了周越沉重一擊，他現(xiàn)在也不敢隨便信任別人，見他有些猶豫，小福子顛顛拿來銀針試毒。端來湯又回去拿小吃的麥小歡恰好看見這一幕，心里雖然感覺別扭，卻也能理解他們的舉動。

    周越?jīng)]想到這一幕會被麥小歡看個正著，他張張嘴想解釋一下，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看到周越有些動容、田嬤嬤決定把太后留給自己的秘密信件拿給小主子，他身邊能用到的人還是太少，有些人手，有些勢力也該讓小主子接觸一下了。

    心煩意亂地吃過晚飯，周越想把人都趕出去，田嬤嬤留在最后，等人都走遠了。從貼身衣服里掏出一個錦囊，里面有一封被蠟封住的信，這封信已經(jīng)在她身上藏了好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