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藏兵洞里,齜牙咧嘴的門扉縫隙里,有暗紅的燈火散出,仔細聽去,還有一兩聲抱怨傳來,但是,警備是松懈的,即便呂漢強和陳亮腳步沉重的都走到了門前,也不見一個士卒出來盤問。
呂漢強站在門前略微一沉吟,抬起手輕輕的敲門,這時候,里面才有一個懶懶的不耐煩的聲音傳來:“誰啊,都關了城門,即便是老子娘死了,也要等明天再說?!?br/> 一聽到這個聲音,呂漢強就笑了,這正是那日風雪里,要給自己一頓吃喝的老兵聲音,原本還擔心,自己就這么冒昧的前來,若是他不在崗,那自己就真的抓瞎了,自己可沒有文人雅士那種只為尋訪的心情,不在乎尋訪結果的雅興,現(xiàn)在好了,堵個正著。
“老哥哥,那日風雪里的窮秀才,前來討要你承諾的一頓飽飯啦。哈哈哈?!眳螡h強心情大好的在門外打著招呼。
藏兵洞里一靜,轉而便是一陣呯嘭亂想,想來是里面的人驚慌,帶亂了桌椅板凳。
緊接著洞門一開,那熟悉的老兵吃驚的臉就探了出來,不過一看之后,卻不是那落魄瀕死的秀才,而是一身舒爽淡定的先生,再看他的身后,又有一個漢子,背上背著包袱,手里端著許多零碎,只拿鼻子一聞就聞出燒刀子和鹵牛肉的味道。
“不知道這位先生是——”他的確已經不能將當初衣衫百結,窮困潦倒的窮秀才和眼前的這個神清氣爽,帶著自信的淡淡笑容的文士交接在一起,于是,就不相信的小聲探尋。
呂漢強哈哈一笑,走上一步,將自己暴露在昏暗的燈光里,“老哥哥再仔細看看,難道你那一飯之恩就真的忘記了嗎?”
那老兵拉開門,讓燈光再亮些,這次看清,這不是那時候總是晚上進城,趁著沒人時候到菜市場尋些爛菜,拿回破廟給一家人果脯的秀才還是哪個?只是現(xiàn)在已經神清氣爽的判若兩人,看樣是有大出息了。
既然認出來了,連忙打開大門上前施禮,嘴里連連說貴人到了,恕罪恕罪,然后對著身后的洞里大喊:“死不了的,趕緊起來給貴人騰個地方,快快?!?br/> 呂漢強哈哈一笑道:“貴人不敢,倒是沒地方喝酒,就尋老哥哥來做伴?!比缓笞笥铱纯床挥X為難,“不知道老哥哥當值,可喝的酒吃的肉?”
“屁個當值?!蹦抢媳痪湓挸鰜恚约阂哺杏X粗魯,連忙訕訕的笑著撓著腦袋道:“其實這當值也不過是在這里睡覺,沒有一點打緊的事情,平時里,軍餉也是三月有五月沒的,大家誰還有心干這個?白天還好,能在出城入城的商賈身上淘弄兩個,但那都是和上峰走動的親近的,像我們這些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都被安排在晚上,要是幸運,大家打個野狗什么的,也是在這里胡吃海塞,不打緊的?!疤}莉啰嗦的說了半天,才突然想起,自己堵著貴人就站在寒風呼嘯的城門洞里,的確是怠慢了貴客,想到這,忙挪一步,將身子緊緊貼在狹小的藏兵洞門口,騰出地方來:“先生快請進,外面冷著呢?!闭f著,站在門旁,尷尬的請呂漢強進去。
打量了一下沒有一點生氣的城門上下,不見一個站崗執(zhí)勤的,更不要說攻守器械的堆磊,呂漢強就不由得苦笑,這就是大明最精銳的禁軍?這就是天下帝都的戒備?難怪三次韃子入侵京畿,這二十萬禁軍都成了縮頭烏龜,需要挨個鞭打才能起來迎戰(zhàn),從而不得不四處發(fā)詔請外兵秦王,看來,這大明,其實已經沒救了。
一面感慨,一面隨著那老兵進洞,立刻一股汗臭合著腳丫子的味道,差點沖的呂漢強一溜跟頭,但看看一群受寵若驚的漢子,紛紛站在地中央,正對自己展現(xiàn)他們最謙卑的憨笑,呂漢強就立刻習慣了這個味道,這個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