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熾第二天,收拾書包去了學(xué)校。
其實他們高三,這最后一個寒假基本等同于木有,除了除夕和大年初一二三幾天,其他時候都是要在學(xué)校繼續(xù)上課的。也就是他,考大學(xué)什么的,之前一概都扔了個干凈。現(xiàn)在既然答應(yīng)了那丫頭要重新開始,好好活著,且活在當(dāng)下——那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把課本撿起來,畢竟還有幾個月,就要面臨高考了。
只能寄希望,還來得及。
課間上廁所洗手的時候,陳熾聽到背后有人小聲議論自己。
“就那個,個頭挺高的,皮膚挺白的。哎哎,你別指,免的叫他看見!”
“他就是……那個被打死的什么隊長的孩子?”
“刑偵大隊隊長。不光爸死了,聽說媽也跳樓了。倆都沒了?!?br/>
“不是吧,這么慘……這小子是不是命硬,克爹克媽???”
“命不命硬不知道,命苦倒是真的。聽說有小半年都沒上學(xué),一直在醫(yī)院躺著呢?!?br/>
“嘖嘖……”
“你還別嘖,人成績好著呢,之前都是年級前五的,便是半年沒上學(xué),這一回來,他們班班主任可還盼著他考個名校呢!”
“這都半年沒念了,又受這老大刺激,真行不行也難說……不過,他現(xiàn)在爹媽都沒了,日子咋過的???”
“聽說是被他叔接去了?!?br/>
“那這個叔還不錯。”
“噯,再跟你說個事。保證你覺得自個命特好?!?br/>
“啥?”
“聽說他叔,不是親的……”
“……啥?”
“就他叔,壓根就不是他親叔!”
“這又鬧哪一出?”
“我也是聽我媽跟別人嘮嗑說的,好像他叔根本就不是他奶生的,是他爺爺抱來的?!?br/>
“cao,爹媽都沒了,就一個叔還不是親的。是不是太慘了點?那這事他叔知道不?”
“這誰知道。咋樣,覺得自己命好了吧?”
“……這小子的確命硬。咱一般人比不得?!?br/>
“不說了,走走走,上課了。”
陳熾走去走廊,前方兩個男生的背影,勾肩搭背的,拐過拐角就不見了。
原來男生也這么熱衷八卦。
自他回來學(xué)校,各種各樣的議論說辭沒少聽,同情之可憐之甚至惡語之都有過。讓他知道,原來自己以前臭屁的時候,看不慣自己的大有人在。
不過這回八卦到叔叔陳陽華身上的,還是頭一遭。
但這樣的謠言,他也并不是頭一回聽到。
小時候,奶偏疼自己,自己啃雞腿,星星那丫頭也就是跟在后邊啃個雞脖子。
被四鄰街坊撞見,鄰居打趣:“老太太,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可要端平嘞。哪能光顧著親孫子吃雞腿,這小兒子家的,就不管啦?”
奶才不顧這些:“小子吃肉長力氣,丫頭片子吃了有啥用!”
鄰居們都笑,實則嘲笑陳老太偏心。
但有時候他也聽老街坊們私下嚼舌頭:“陳家那老太也做的不夠地道,這老頭子沒了,就不管不顧了。虧了小華子心善,做娘的這樣,還一直惦記著孝順。要別人,怕是早分出去,不相往來了?!?br/>
“誰說不是!當(dāng)年挑媳婦也是,給老大就相了工作體面人又體面的老師,老二就直接撒手不管。等小華子自己找了個媳婦回來,又橫挑鼻子豎挑眼,又嫌沒正經(jīng)工作又嫌人身體不好。早干嘛去了?要早肯給老二操操心,小華子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過的比老大差遠(yuǎn)了。”
“到底不是……一碗水哪里端得平吆?!?br/>
那時他年紀(jì)小,這些閑話里的意思聽的似懂非懂。有時候心里奇怪了,跑去問媽媽:“媽,他們都說我小叔不是我奶生的,星星也不是我妹妹。所以我奶不喜歡我小叔,也不喜歡星星。只喜歡我!”
他媽板著臉,一巴掌拍他腦袋上:“小小孩子聽鬼話倒聽的挺溜。這些話都是假的!假的知道不?不準(zhǔn)在在你奶和你小叔小嬸跟前學(xué)舌,聽到?jīng)]?”
他覺得委屈:“哦?!?br/>
往后再聽到類似的閑言碎語,一概當(dāng)聽不見。
現(xiàn)下再想起,滋味卻是有些不同于往了。
陳熾這一整天過的有些魂不守舍。
下了晚自習(xí)回到家,小嬸已經(jīng)在餐桌上擺好了飯。
其實學(xué)校食堂他已經(jīng)吃過晚飯了。不過小嬸說他高三生學(xué)習(xí)任務(wù)重費腦子,每天等他晚自習(xí)回來都會準(zhǔn)備加餐。
陳熾在桌旁坐下來。
小叔小嬸待他一直都很好,自小就是。雖然小叔的工作需要常年在外,家里經(jīng)濟條件也差些,但兄弟兩個向來感情深厚。這么多年,他雖然和星星從小掐成一鍋粥,可爸爸跟小叔卻連臉都沒紅過一次,都是彼此幫扶彼此幫襯,一塊孝敬奶奶,很有一家人的樣子。
而現(xiàn)在,小叔一家對自己,更是不遺余力,他其實都能體會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