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熾原本覺得,自己的日子也許就會這么一直平平溜溜的過下去。
紙老虎一個的爸爸,特好哄的媽媽,一家三口人,吵吵鬧鬧的,卻又彼此關(guān)心,挺好。
至于自己,好好學(xué)習(xí)爭取考個好大學(xué),叫父母放心,讓奶奶臉上有光。雖然有個不對付的堂妹沒事老掐來掐去的,不過到底還是他們老陳家人,他既然做人兄長,忍了。
孰不知,終究還是他太天真。
或者說,和天真沒關(guān)系。
畢竟任誰也想不到,明天的命運,會如此的突如其來。
陳冰得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傻掉了。
涂芳放下電話,捂嘴站了半晌,一扭頭淚簌簌落:“星星,咱們得去一趟醫(yī)院。你大伯……你大伯沒了……”
她爸沒在家,工程還沒結(jié)束,不過人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正從1000多公里外的工地往回趕。
去醫(yī)院的路上,陳冰死死咬住唇,咬到生疼。
她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大伯……沒了?
那么雄赳赳的又愛說笑話的大伯,沒了?
她兩天前的周末還瞧見過他:她和丁施禾在人家小區(qū)發(fā)傳單,大伯從路邊一輛車上下來,給她和小禾買了北冰洋汽水,還囑咐叫她倆早點回家。
丁施禾當(dāng)時一臉艷羨:“呀,陳冰,你大伯可真神氣!又和氣又神氣!”
那么和氣又神氣的大伯,怎么……
怎么就……
涂芳帶著陳冰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那一塊地方亂糟糟的,很多人。
陳冰誰也不認(rèn)識,牙根緊咬的跟了涂芳,直到人群中有張臉一閃而過——陳冰一呆,攥緊了涂芳的手:“媽,是小虎哥……”
的確是陳熾。
才十幾歲的少年,臉色異常蒼白,目似游魂,一雙手抓在膝上,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涂芳奔過去:“小虎……”
一出聲,嗓子就哽了,涂芳淚流下來,抓了這孩子瑟瑟的肩膀,“小虎啊……小虎!”
陳冰就見陳熾仰起臉,脖子伸長,喉結(jié)滾動,白蒼蒼的臉上全是細(xì)密的汗,眼神中似有烈焰焚燒,又好像早已燒個干凈只落一片茫然。
她從沒見過他這幅樣子,那抓在膝上的兩只手指關(guān)節(jié)崩出,似要把膝頭抓出個窟窿來。胸腔起伏,喉結(jié)滾動喉嚨撕拉,像是喘不上氣,白色的t上不知是淚還是汗,粘濕了一大片。
平時那么神采奕奕的一個俊秀少年,又驕傲又瞧不起人脾氣又壞,此刻卻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徒像一片掙扎在泥濘里的白紙。
涂芳抓了他一只手,低頭慟哭。
陳冰的腳被釘在了地面,挪動不了半分。
這一切來的太快太突然,令她做不出什么反應(yīng)——身邊的人,一張張陌生又沉郁的臉孔來來去去,耳邊語聲和腳步聲嘈雜連成一片。她聽不清,也鬧不清,眼簾中只剩下少年那張薄薄的脊背——他坐在那里,駝著背,大口喘息,背負(fù)著那突如其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