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安東彭出口問什么,面前的大師只是朗讀了一遍,便已然變了臉色。
神情無比凝重地抬頭看了看安東彭,開口問道:
“這位公子,這份姻緣可謂是無比兇險啊。你可考慮清楚了?”
聽到大師有此一問,安東彭本來就七上八下的心情更是勾不著底了。
額頭上當時沁出一片密密匝匝的汗珠來,看著面前的大師,脫口便問道:
“大師,您……何出此言?”
大師垂下雙眼,心下微微一沉吟,又抬起頭看著安東彭,輕聲勸告說道:
“公子還是考慮考慮吧……”
眼見大師言辭閃爍十分隱晦,安東彭那焦急的心情如同炎炎的火苗,這一下便又被澆了一桶油,更加急不可待,地催促著道:
“大師但說無妨?!?br/> 大師緊緊地皺了皺眉頭,沉沉地嘆了口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說道:
“也罷?!?br/> “這公子,你所求的簽,乃是‘下下簽’。根據(jù)這判詞來看,你所傾慕的這位姑娘,并非是一位良家女子。她來歷不明,身份不詳,又久經(jīng)風塵,怕是與公子這高門貴胄的身份極為不符,也對公子的未來命數(shù)大有阻礙之意。如若公子執(zhí)意挽留這份緣分,恐有家破人亡之兆啊。公子……”
安東彭聽了這番話,如同九霄雷霆從天靈蓋狠狠打入身體,當即失去了所有神智。
呆呆地愣在當?shù)?,只看見那術(shù)士的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他在說什么。
抬眼看去,身邊圍觀的香客們,也在對著他指指點點。
許久,安東彭的聽力才回歸了。
這才感覺有人拍他的肩膀。
他一回頭,正看見他身邊有一個男子,正拿著一枚姻緣簽拍他的肩膀,讓他讓一讓,輪到他了。
安東彭兩眼無神,茫然無措地點了點頭,行尸走肉般渾身僵硬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心里,剛剛?cè)计鸬膼矍榛鹧?,在這瞬間便被那術(shù)士幾句話,澆了個透心涼。
就在安東彭搖搖晃晃的身影慢慢滴走出了后殿的一瞬間。
自后殿里解簽大師身后的山水屏風后面,慢悠悠地走出來一個青綠色衣衫的俏麗女子。
這個女子梳著一個南地丫鬟們常梳的雙丫髻,年紀不大,頭上的發(fā)飾也是極其規(guī)整,既不張揚,也不寒酸。
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大戶人家的有頭有臉的丫鬟。
這個小丫鬟,白白凈凈的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眼神里透著幾分精明。
只見她閃身走出屏風,一轉(zhuǎn)身便來到解簽大師的身邊,神情自若地往桌子上按了一小錠金子。
“大師可要閉好了嘴哦?!?br/> 解簽的術(shù)士一見金子,立刻兩眼放光,腦袋像小雞搗米一樣連連點頭。
丫鬟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又來到屏風邊上,抬手恭恭敬敬地扶了一位翠綠色衣衫的年輕女子出來(《云翳滄?!ぞY桃依》中人物)。
這位女子一頭長發(fā)梳成垂鬟髻,頭上插著幾支金光閃閃的名貴的步搖。
耳朵上帶著的耳墜子,也是上好的南地特產(chǎn)——凝光珠。
一身翠綠的衣裙輕薄短小,衣料上乘,明顯不是京城華貴繁重的衣料可以比擬的。
那是南地上好的“煙絲紗”,歷年都作為貢品進貢到京城來的。
女子臉上一雙吊梢三角眼描的是無比高傲的神情。
只是臉上一塊純白的絲質(zhì)紗絹,好巧不巧地遮住了下半張臉。
讓人只能看到她的一雙美目。
丫鬟扶著這位絲絹遮面的女子蓮步輕移,從月神祠的后門走了出去。
在月神祠的后門外,停著一輛樣式普通的馬車。
年少的車夫一身藏藍色的粗布衣裳,仰面躺在車轅上,嘴里叼了一枚草葉子,正百無聊賴地吹著口哨。
一側(cè)頭,看見丫鬟扶著年輕的女子走了出來,便滿臉堆笑地起身,迎了上來。
“四小姐!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您都出來三天了。再不回去,要是老爺怪罪下來,我爹那邊恐怕也不好受啊!”
絲絹遮面的女子雙眼一垂,并不答話,任由著身邊的丫鬟服侍她上了馬車。
身影一閃,進了馬車車廂里面,只留下小丫鬟站在馬車邊上。
小丫鬟抬手,作勢一巴掌就要抽在年少的車夫背上,眼神一厲,呵斥道:
“就你多嘴。還不趕緊上去駕轅!”
“是啦!桃子姐!”
年少的車夫身形利落地一躲,靈巧地躲開了丫鬟的巴掌。
一聲應(yīng)答,連忙殷勤地扶著丫鬟上了馬車,這才操起馬鞭一聲長喝:
“駕——!”
馬車緩緩駛動。
車廂里,小丫鬟看著身邊坐著的小姐,兩只眼睛彎成了月牙,開口勸說道:
“小姐啊,咱們這次一來,想必那賤婢女子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了。我們今晚就趕緊往回趕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