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謝瀾回宿舍取琴,找間音樂教室，把劍七同人曲的小提琴部分錄了，導入軟件合并音軌。
　　
　　這首同人曲曲風透著明朗坦蕩的少年氣,旋律簡單但很抓耳。
　　
　　謝瀾錄完曲子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多，獨自背著琴盒和器械包下樓。
　　
　　藝體樓只有三層，陳舊冷清。但它坐落在林蔭路旁，一出門便能看見紛紛揚揚的梧桐。
　　
　　謝瀾從樓里出來,就見一道熟悉的修長的身影在門口。
　　
　　旁邊有盞低矮老舊的路燈，竇晟討厭小飛蟲,就站在粗壯的梧桐樹干另一側(cè)，讓樹替他擋著。樹冠下光線昏暗,他邊刷手機邊等人。
　　
　　謝瀾放輕腳步，輕手輕腳地從背后接近。
　　
　　屏幕上是《少時劍心明月》的動畫。
　　
　　“有貓靠近?！备]晟忽然說道，抬手摘下耳機。
　　
　　謝瀾被他回頭捉了個措手不及,正欲惡作劇的手還僵在空中。
　　
　　謝瀾神色尷尬,“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竇晟忍笑,“地上有影子啊。”
　　
　　“……”
　　
　　謝瀾沮喪地嘆了一聲,默默往回走,竇晟跟在他身邊低低地笑著。
　　
　　“你也開始看少時劍心明月了么？”
　　
　　“嗯?！?br/>　　
　　竇晟手上抓著一把梧桐葉隨性地疊,疊成一只小船，“這個番制作水平有點拉垮，但故事不錯,人設(shè)也好,可惜太冷門了?！?br/>　　
　　謝瀾聞言扭過頭,“你覺不覺得劍七有熟悉的味道？”
　　
　　竇晟愣了下,“什么味道？”
　　
　　“豆味?！敝x瀾說。
　　
　　蹭著他衣袖的某人頓了頓,“我??？”
　　
　　“嗯?！?br/>　　
　　“你覺得他像我？”
　　
　　竇晟眸中閃過一抹訝異,隨即嘖了一聲，“原來如此，我說你怎么突然喜歡上動漫男主了?！?br/>　　
　　謝瀾撇了下嘴，“想多了，只是突然覺得有點像?！?br/>　　
　　竇晟沒再吭聲，但眉眼間溢著笑意，走在學校黑燈瞎火幽靜的小路上。
　　
　　視頻的畫面是從原動畫pv里截的，消音后重新鋪上謝瀾編曲的音軌。謝瀾后期加字幕加到一點多，終于趕在困得眼睛睜不開前把視頻發(fā)了。
　　
　　「【謝瀾】《劍氣如期》｜《少時劍心明月》劍七同人曲」
　　
　　發(fā)完，倒頭就睡。
　　
　　*
　　
　　第二天早上，謝瀾是被王茍悲哀的打鳴打醒的。
　　
　　暑期沒有起床鈴，一屋子都靠戴佑的鬧鐘，結(jié)果戴佑今天迷迷糊糊把鬧鐘摁了，全體睡過。
　　
　　他們沖出宿舍，竇晟跑到車子明于扉那屋，暴力踹門一腳，“要遲到了！”
　　
　　話音落，一行人已經(jīng)沖到樓梯口，將那屋二人咣咣咣沖下床的聲音甩在背后。
　　
　　烈日下狂跑，沖進教室時距離上課還有一分鐘。
　　
　　康教練站在講臺前，從容地推了下眼鏡。“你們英中本校的住在三宿吧？三宿最近，但每回踩點的都是你們幾個?！?br/>　　
　　幾個人連連說對不起，謝瀾也混在其中說了一句，匆匆坐下擰開水杯。
　　
　　沒水了。
　　
　　教室里有些反常的沉寂，康教練低頭看著講臺桌不說話，情緒難辨。上一次他這樣是因為全班一半人日測錯了不該錯的題，群批。
　　
　　時局不明，但謝瀾還是不甘心地瞟了眼講臺前的飲水機。
　　
　　竇晟從他手里接過水杯，壓低聲道：“我找機會?！?br/>　　
　　“日測成績大家都看到了，這次向量幾何和基礎(chǔ)數(shù)論比較偏，也暴露出了很多人瘸腿的地方，應該是名次洗牌最狠的一次?！笨到叹氄f著目光掃到一條腿已經(jīng)伸到桌子外的竇晟，頓了下，“要接水就快?！?br/>　　
　　竇晟立即彈了出去，蹲在飲水機旁接水。水桶里咕咚咕咚地響著，冷水綠燈一滅，他立即停下，又溜了回來。
　　
　　謝瀾喝飲水機里的水，只喝有制冷的那一部分，熱的常溫的都不喝。
　　
　　他接過水杯幾口就灌下一半，剩下的留給竇晟。
　　
　　戴佑在后頭問同桌，“看到我的分了么？”
　　
　　“78，你第五?！彼勒f。
　　
　　戴佑愣了下，“第五？李越寧第四？第三是誰？”
　　
　　“李越寧第三，耿瑞第四?！?br/>　　
　　耿瑞掉到第四了？
　　
　　謝瀾忽然想起昨天那張久違了的正常卷子，下意識往講臺桌上掃了眼。
　　
　　康教練留意到他的動態(tài)，說道：“有人沒看到成績，那我簡單說一下?！?br/>　　
　　“第一竇晟，94，你是向量幾何第二問少考慮一種情況，整體答得還可以。”
　　
　　“第二謝瀾，92，數(shù)論推導整個偏了。你們老馬說了你的基本情況，數(shù)論這塊，國內(nèi)外競賽的出題思路確實差的比較多，沒辦法，還得使使勁吧。讀題方面也要繼續(xù)鞏固?！?br/>　　
　　安靜的教室里隱隱有人抽氣，也有人嘆氣。顯然在謝瀾他們來之前，大家已經(jīng)看過他的名次了。
　　
　　“第三李越寧，90，越寧最近狀態(tài)很不錯，沖前兩所保送考試也是有希望的，保持吧。”
　　
　　“第四耿瑞，84，沒什么好說，幾何太弱，加上向量雪上加霜。你這幾何是個大問題，考場出了岔子就和前兩所失之交臂，到這個節(jié)骨眼了也只能繼續(xù)大量刷題。”
　　
　　康教練一直點到前十，又把錯過成績的車子明于扉單獨拎出來說了下。
　　
　　“這次日測的整體難度、偏難題比例和聯(lián)賽二試水平接近。70以上一共十五人，60以上是六十八人，大家可以感受下這個分布。省訓進度過半，下周要大考一次，然后講一講題就閉營了。我和其他教練還是保持最初判斷，十五六個能爭上保送考試資格，其中三個爭前兩所的保送考試?！?br/>　　
　　康教練交代完就捏起粉筆開始講題。
　　
　　謝瀾手機忽然一震。
　　
　　@郭銳澤邀請你加入群聊“省訓苦逼生存營純凈版”
　　
　　新群，成員人數(shù)還在一個勁往上蹦。
　　
　　-附中郭銳澤：草，謝瀾大佬原來你一直負重前行
　　
　　-實驗耿瑞：草
　　
　　-九中王天邦：草
　　
　　-英華車子明：草，你們怎么知道的？
　　
　　-英華王茍：車厘子你跟著草什么？
　　
　　-英華車子明：道不同，但被謝瀾支配的恐懼相同
　　
　　-英華王茍：有道理……草
　　
　　-英華謝瀾：……
　　
　　謝瀾改完昵稱發(fā)了一個省略號，群里忽然開始狂刷表情包，頹廢蛙、宜家鯊、尖叫雞、喪臉貓……一眼望去仿佛誤入悲傷動物城。
　　
　　竇晟也進群了，皺眉翻了翻群聊。
　　
　　-英華竇晟：怎么暴露的？
　　
　　-實驗耿瑞：大家被成績震撼，康師傅隨口道出實情，并問我們有無類似需求。
　　
　　-英華竇晟：……
　　
　　-實驗耿瑞：哈哈哈哈哈嗚嗚嗚……誰想有啊
　　
　　-實驗吳慶：誰想有啊
　　
　　-省人附徐晶晶：我以為我們同為苦修行，卻不料大佬不僅是外來僧，還身披九重枷鎖
　　
　　-實驗耿瑞：我竟然想過carry你，失敬了，確實是世界的錯
　　
　　-九中王鈺昕：只有我關(guān)注謝瀾某站嗎？我從一開始就在猜測是否有隱情了……
　　
　　-實驗耿瑞：啥站？
　　
　　-九中王鈺昕：……算了當我沒說
　　
　　人拉人，群里很快就達到了八十二人，后來的也紛紛加入感慨，兩三分鐘就是幾百條。
　　
　　康教練在黑板上寫完一道題，轉(zhuǎn)過頭來，群里才終于安靜下來。
　　
　　謝瀾很少認真爬樓，但因為戴佑之前的提醒心里有點不踏實，佯裝聽課，偷偷把群聊全都爬了一遍。
　　
　　還好，沒有陰陽怪氣的發(fā)言?？赡芤驗榭到叹毥忉尩煤芴故?，學生也不會往歪的地方想。
　　
　　謝瀾剛松口氣，手機又響了一聲。
　　
　　——耿瑞把前五名拉了個小群，起名“沖刺群”。
　　
　　謝瀾迷惘了，瞟一眼老師，迅速提問。
　　
　　-謝瀾：這群是干什么的？
　　
　　-耿瑞：保送沖刺，咱們一起再沖沖課外的偏題難題
　　
　　-戴佑：啊這，我和前三大佬不是同一段位吧
　　
　　-李越寧：同
　　
　　-耿瑞：你少來啊，你都前三了，應該是我虛好吧？
　　
　　-耿瑞：不過我能接受的范圍確實不止top2，就盡全力沖吧，去哪都行，而且某幾所難度也不比top2低哪去
　　
　　-竇晟：確實都不一定
　　
　　-戴佑：也是哈
　　
　　耿瑞很干脆，直接甩進群里一個實驗中學的題庫，謝瀾打開大致掃了眼，確實有不少創(chuàng)新的題型，尤其還有很多數(shù)論題，練一練挺好。
　　
　　來而不往非禮也，戴佑也把老馬之前整理的資料發(fā)進了群。
　　
　　-戴佑：實驗的庫，我能給我另外三個朋友也看看嗎？英中就這幾個，其實水平都還可以
　　
　　-耿瑞：那是當然，貴校的題我也會多給幾個朋友的
　　
　　-竇晟：完美
　　
　　-耿瑞：perfect！
　　
　　-戴佑：小企鵝鞠躬.jpg
　　
　　-竇晟：貓貓道謝.jpg
　　
　　謝瀾也發(fā)了個貓貓道謝。
　　
　　一上午都在講卷子，中途謝瀾掏出牛皮紙袋里的習題，欣慰地發(fā)現(xiàn)老馬真的給他徹底換回了普通卷。
　　
　　幸福感直接拉爆。
　　
　　中午，h市的氣溫達到了空前絕后的地步。吃完飯回來，大太陽直接把人烤化，謝瀾人生中第一次明白熱到失智是什么感覺。竇晟一路上還跟他扯了幾句閑話，他一個字沒聽懂。
　　
　　別說中文了，就是來個老外估計也無法溝通。
　　
　　一回教室，室內(nèi)的涼爽卻并未如期而至，空調(diào)指示燈是滅的，棚頂?shù)娘L扇也不轉(zhuǎn)了，窗外無風。
　　
　　人間煉獄。
　　
　　王茍趴在桌上像條死狗，哈哈地喘著。
　　
　　謝瀾艱難張開嘴，嘴唇都發(fā)黏，“怎么回事？”
　　
　　耿瑞癱在椅子上放空，“沒收到短信嗎。紅色高溫預警，氣象局報下午是42度，停電降耗?！?br/>　　
　　謝瀾一懵，“停電降耗？”
　　
　　耿瑞幽幽道：“全市停工，居家避暑?！?br/>　　
　　“……”
　　
　　謝瀾不知道“市里”是怎么想的，他只能感覺到自己勉強維持了一路的基本智力水平，在聽到這個噩耗后直線下跌。
　　
　　老馬忽然從前門探進半個身子，“各位，下午放假，我們和電業(yè)溝通中。停訓時間會順延，不用擔心啊?！?br/>　　
　　話音落，煉獄里百鬼歡呼，那些癱在桌上的死肉終于活了回來。
　　
　　竇晟二話不說拉著謝瀾就往外走，“回家避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