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指尖微顫,想滑開接通鍵,然而不知為何,明梨卻遲遲沒有動作,只是一眨不眨地望著屏幕。
安靜臥室里,唯有振動聲格外清晰。
她屏住了呼吸。
不多時,視頻邀請自動掛斷。
明梨閉上了眼。
然而下一秒,視頻邀請再度發(fā)來,振動一聲接一聲。
手指狠狠地蜷縮了下,空咽了咽喉,壓制著胸腔處那股一時間不知怎么形容的情緒,明梨終于還是滑開了接聽鍵。
再熟悉不過的俊臉映入眼簾,每一寸她都曾撫摸過。
目光碰撞。
明梨竟有短暫兩秒的恍惚。
霍硯敏銳捕捉到,低聲問:“怎么了?”
明梨回神。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低醇性感,不經意間給予她安心感覺,他看她的眼神深邃,沉沉的,好像只會看到她。
可是……
明落說他們認識。
“霍硯?!奔t唇微微張合,她下意識喚他的名字。
“嗯?”
眼睫扇動落下陰影,一些話在喉間徘徊,可到了最后,明梨還是沒問出口,而是脫口而出另一句話:“你想不想我?”
冷硬的臉廓線條隱約柔和兩分,霍硯專注地凝視著她,眸光極深。
“想?!彼拼?嗓音低低。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情意悄然流轉。
明梨卻是怔了怔。
貝齒一點點地咬上下唇,剎那間,她腦中竟是涌出不少那晚在零度公館的片段,隱約模糊,但依然能令她臉紅心跳。
她望著他的臉。
有些情緒蠢蠢欲動,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再問:“霍硯,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沒有談過戀愛,沒有過女人么?”
回應她的,卻是男人薄唇勾起淺弧。
他在笑。
“你笑什么?”明梨兇兇地瞪他一眼,不自知的嬌嗔。
視線將她有些羞惱的臉蛋緊緊鎖住,眼尾浮過極淡的笑,霍硯不答反問:“想我了?”
嗓音很低,低得宛若耳語。
明梨手指攥住。
“不想?!毙∧槹逯?,她移開視線。
霍硯注視著她,循循善誘:“那為什么突然問這個?”頓了頓,“你知我只有你?!?br/>
我只有你……
像是有電流突然躥過,又像是羽毛輕輕地拂過,強烈的異樣感覺漫上心尖,一層層地包裹住。
明梨垂下了眸,心跳很快。
她很想問,那明落呢?
為什么她一口咬定是舊識,為什么說知道從前的他是什么樣的,又為什么說是他幫她回到的明家,又那么親昵地叫他阿硯哥哥……
“明梨,看著我?!焙鋈?,他的聲音鉆入耳中。
半是溫柔,半是強勢。
明梨抬起了眸。
“發(fā)生了什么事?”眉心微皺,霍硯盯著她問。
明梨和他對視。
那股情緒肆意地橫沖直撞,她說:“沒事,就是剛才睡著了,做了夢,夢到沒有合約,也沒有零露公館那晚的事,你再也不是我的保鏢我的人,再不會對我好?!?br/>
視線始終落在他臉上,想試圖看清楚,然而無論是他的神情還是眸色,似乎總叫人看不透。
她語頓兩秒。
“霍硯,”心跳狂亂,她最終還是試探著問出了口,“公館那天晚上你并沒有喝酒,和我……是因為我要你,所以你才沒有拒絕?”
空氣似安靜了一秒。
其實很正常。
然而,也不知為何,明梨竟突然害怕他的回答,眼瞧著他薄唇掀動就要說話,她急急開口阻止:“霍硯,我疼……”
霍硯未出口的話堵在喉間。
他皺眉,目光沉沉將她臉蛋仔細打量,嗓音很沉:“哪兒疼?”
明梨噎住。
“小腹……”心慌意亂間,她隨口胡扯了個借口,“今天生理期有點兒疼,不舒服。”
她精致生動的眉眼間分明染著委屈,似乎還有埋怨。
霍硯眸色暗了幾分。
他記得這三年她的生理期除了不會每月都準時,并不會疼。
但他不敢大意。
“我讓梅嬸準備紅糖水,”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他哄著她,“再讓唐格去買止痛藥,如果疼得厲害,就把藥吃了,嗯?”
明梨抿起了唇,沒作聲。
其實沒有疼,何況今天已經是第四天快結束了。
他擔心她。
剎那間,明梨覺得有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漫上了心尖。
“嗯?!焙黹g有情緒滾動,她想說什么。
“霍總……”
她隱約聽到了白秘書低聲在說什么。
明梨回過了神。
掀眸,她看到他線條冷毅的輪廓,他壓低了聲音在回應白秘書。
等他結束再看向自己,不等他開口,明梨直接說:“霍硯,你工作吧,今天有點累,我想洗澡就睡了。”
霍硯深深看著她。
“明梨,”他哄她,低聲喚她的名字,“我會盡早回來,你等我。”
他的眼眸似染上了濃墨。
深邃,專注。
仿佛繾綣著深情,不動聲色地誘惑著人沉淪。
*
晚風微涼。
明梨趴在陽臺的躺椅上,手指一點點地來回刮著躺椅扶手,唇瓣被咬了又咬,內心的情緒便跟著起起伏伏潮潮落落。
腦海中,和爺爺?shù)耐ㄔ拑热菀廊磺逦?br/>
爺爺承認了,遺囑股份確有其事,明家他是唯一知道的,但當年他就做主替她拒絕了,至于霍老太太為什么會送股份給她,他也不知真實原因。
除非看到完整的遺囑內容。
那一刻,明梨沖動地想問當初他同意霍硯娶她,是否和遺囑有關,霍硯是不是真的知道,然而話到嘴邊,她始終問不出口。
最后,她沒有再問,只說知道了。
明梨不開心,很難過。
因為今晚明落的話,也因為自己。
明明……
明明她最在意的是明落所說和霍硯早就認識,在意她說他媽媽手臂有胎記,在意極了,連所謂的遺囑股份也不及那在意,甚至最不在意的是零露公館那晚發(fā)生關系的真相。
她那么在意啊。
可為什么,視頻的時候她試探的,問的卻是最不在意的事?
是不敢問嗎?
心底恍惚有聲音在嘲笑,笑她就是不敢問,笑她口口聲聲對明落說只信霍硯不信她,卻終究還是被明落最后幾句話影響了。
從前她絕不會這樣的。
胸口窒悶,明梨呼吸漸漸不順。
努力想要入眠,覺得只要睡著了就不會再想再難過,然而,輾轉反側多次,她就是睡不著。
再次翻身,小腹突然隱隱作痛。
原本只是為了轉移話題隨口說的話,不曾想竟是成了真。
第一次,明梨因為生理期的疼痛飽受折磨。
被嬌生慣養(yǎng)著長大,她總是有些嬌氣的,平時就怕疼,如今更是難熬,偏偏心情糟糕跟著雪上加霜。
手心輕按小腹想要緩解,但始終無用。
疼得受不了之際,霧氣浮上眼眸,明梨縮成一團,心中想到的卻仍是霍硯。
到最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勉強睡著的,只知道自己在反反復復地做夢。
而夢里出現(xiàn)的,是霍硯和……明落。
夢中她很疼,捂著小腹疼得忍不住掉眼淚之際,明落挽著霍硯的胳膊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兩人親密無間,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明落淺笑宴宴地跟自己道謝,說多虧了她的提醒,讓她認清了一直以來她喜歡的其實是阿硯哥哥,所以他們在一起了。
甚至明落還說,她和阿硯哥哥多年前一見鐘情,所以阿硯哥哥幫她回到了明家,就是要取代她的地位,和她結婚也是為了把股份送給她。
明落還說……
她說得太多。
明梨自是不愿相信,于是她看向霍硯,想要他說話,然而得到的卻是霍硯無比陌生的冷淡眼神,以及無情的一句他的確在騙她。
到最后,明落和霍硯甚至對她……
“??!”
明梨猛地驚醒睜開眼,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更是急促到無法形容。
然而下一秒她便又急急地閉上了雙眸。
只因陽光太過刺眼。
下意識地想用手遮擋,手卻怎么也抬不起來。
太酸,太無力。
直至這時,明梨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無力溫度偏高,是發(fā)燒的跡象,而她竟是縮在陽臺躺椅上睡了一整晚。
怪不得會發(fā)燒。
費力抬起手,明梨指尖按了按額角,許久后掙扎著起身準備回床上再補個覺,不曾想腳尖才踩上地,雙腿一軟,她狼狽摔倒。
膝蓋重重地磕在了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疼。
不出一會兒,膝蓋便紅了一片。
陽光透過窗戶進入落了一地的金色,打在她背上,有些燙。
明梨卻覺得冷,渾身泛冷。
本就是怕疼的性子,又被那些夢折磨得筋疲力盡很不開心,瞬間,胸腔處的窒悶再度被勾起,委屈翻涌,她直接沒出息地紅了眼眶。
全然控制不住情緒的那種。
沒有再掙扎著起來,明梨就這么坐在了地上,任由難過和不舒服將她淹沒。
一動不動。
直到手機振動,微信提示有消息進來。
明梨眼睫顫了顫,一顆心不知怎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轉身從躺椅上摸到手機,然而點開的那一瞬間,失落蔓延。
不是霍硯。
是綰綰,她說今天下午的航班過來,會在臨城住一段時間陪她。
*
“明梨?!?br/>
熟悉聲音落下的同一時間,來人在她對面坐下。
明梨慢吞吞挖冰淇淋吃的動作微頓。
抬眸,只一眼,她復又低頭吃她的冰淇淋。
嘴角噙著笑,霍容景毫不在意她的無視和冷淡,長指曲起在餐桌上漫不經心地叩了叩,他開腔,直入主題:“霍硯的從前,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