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珩的聲音。
明梨十指緊緊攥著床沿,惡心的感覺仍在,且越來越強烈,她閉了閉眼,緩緩撐起身抬眸和霍硯對視。
四目相對。
兩人眼底皆是狼狽。
“惡心想吐,”僅剩的一絲力氣支撐著,明梨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濃稠的雙眸,胸膛依然起伏不定,“不是因為發(fā)燒難受,是因為……”
她說得格外清晰,更沒有給他阻止的機會:“你碰了我,忍不了了?!?br/>
輕聲慢語,眸中再無往日甜蜜深愛的情意,只余冷漠涼薄。
霍硯呼吸變得極沉。
明梨指甲悄無聲息地重重掐入了掌心中,印出痕跡。
其實是疼的,但她已感覺不到。
大腦嗡嗡作響,涼意席卷全身每個角落,唇瓣費力張合,她掐著自己,說盡傷人狠話:“我一直在忍,可是忍不住了,你碰我我就惡心想吐。”
“你看,你再也不是唯一的特例,你和其他人也沒什么區(qū)別了?!?br/>
“我不要再見你?!?br/>
一字一頓,像極了是鋼針無情地刺入霍硯心臟。
連骨帶筋鮮血淋漓。
*
明珩半倚著墻壁準(zhǔn)備點煙的時候,緊閉的門開了。
霍硯那張深暗的臉映入眼簾。
他的旁邊站著明梨,他虛扶著她,沒有碰到。
視線交匯,霍硯繞過他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沈清綰,啞聲說:“沈小姐,麻煩了?!鳖D了一秒,他又對一旁焦急的唐格吩咐,“你開車?!?br/>
唐格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是?!?br/>
明梨沒有作聲,直至綰綰走至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綰綰,我要回家?!贝怪?,她說得很輕。
沈清綰讓她靠著自己,沒多說什么:“好?!?br/>
從始至終,明梨都沒有再看霍硯一眼,哪怕他幽沉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只想離開。
“明梨?!彼穆曇艟驮谏砗蟆?br/>
她依然不想理會,更不要聽。
腳動了動——
“我第一次見你,是你十五歲那年,不是綁架那次?!?br/>
沙啞嗓音鉆入耳中的剎那,明梨雙腳竟是像被強力膠粘住了一樣,怎么也動不了。
她垂著腦袋靠著沈清綰,霍硯只能隱約看到她的側(cè)臉臉蛋。
蒼白,無血色。
喉間艱澀,喉結(jié)重重地上下滾動,他低聲訴說:“那天你穿紅裙,左手手腕戴了串手鏈,你站在海邊,身后是夕陽,你在笑,后來還跳了舞?!?br/>
那日那一幕,直到現(xiàn)在依然清晰地在他記憶深處。
夕陽很美,但美不過她。
她笑得那么好看,明艷璀璨,隨后在沙灘上起舞,紅裙和她的秀發(fā)一起飛揚,美到了極致。
那一幕落入他眸底,亦在他心上生了根。
經(jīng)年難忘。
“我一直都記得?!表珴u深,他說。
*
明珩沒有離開,而是讓唐格和沈清綰先帶著明梨回他的別墅。
他留了下來。
客廳沙發(fā)地毯上,霍硯沒什么形象地坐著,單腿曲起,右手搭著,而手中的酒杯已空。
明珩睨他一眼,踹了腳。
“倒酒?!彼炎约旱目站票f給他。
霍硯面無表情,伸手拿過茶幾上的酒瓶,將兩人空酒杯倒?jié)M。
明珩扯扯唇接過,故意和他的酒杯碰了碰發(fā)出清脆聲響。
“酒不錯,”他贊美,轉(zhuǎn)而又明知故問,“不過,你品得出來?”
霍硯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看他。
仰頭,他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
喉結(jié)滾動,醇香順勢蔓延至五臟六腑,只是酒精侵襲并沒有讓他醉,反而越喝越清醒。
尤其,是明梨醒來后所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分外清晰地在他腦海中重復(fù),最后定格的是她冷漠排斥的眼神。
如是想著,他又倒了杯喝完。
明珩冷眼旁觀沒有阻止。
直到半瓶酒被他喝完,他才再次踹了他一腳,絲毫不留情面:“說吧,當(dāng)年綁架明梨的那伙人,真和你有關(guān)系?”
霍硯倒酒的動作微頓。
“嗯?!眱擅耄偷突貞?yīng)。
明珩冷嗤。
“解釋了嗎?”晃了晃酒杯,漫不經(jīng)心地喝了口,他問。
這話的意思,便是信他。
雖然明珩和他認(rèn)識的時間,不及和陸之郁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混著玩久,但既然是彼此能信任的兄弟,自然是百分百的信任。
酒杯放下,伸手從茶幾上拿過煙盒捻出了一根煙點燃,青白煙霧徐徐,霍硯抽了口,極啞的嗓音從他薄唇中溢出:“沒有?!?br/>
明珩見狀,亦放下酒杯點了根煙。
斜眼瞧著他眼皮低垂難得頹廢,再無平日里冷靜肅穆波瀾不驚的模樣,他一點也不客氣地嘲笑出了聲:“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