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臨兆城淪陷的第二天。
城中依然很亂。
韃子兵派出無數(shù)小隊,在城中到處搜索,看似在索拿反抗力量,實際上更多的是在搶劫。
街道上時不時就有轟隆隆的腳步聲,那是數(shù)百韃子奔行而過。
有騎戰(zhàn)馬的韃子毫無顧忌的在長街上奔馳,馬蹄帶起的煙塵,將整條街?jǐn)嚨锰旆馗病?br/> 唯獨(dú)看不到普通的百姓,他們都關(guān)門閉戶躲在家中,祈求著老天,不要讓魔鬼闖入自己家里。
但街道上再混亂,也影響不了康府緩行的馬車,因為有了兩個狼騎開道,不管是韃子騎兵,還是步卒,都只能乖乖的讓道路邊。
從康府到知府衙門,要經(jīng)過三條長街,如果馬車快的話,只需要半個小時時間。
駕車的人是阿福,跟隨了康海一輩子的老仆。
阿福知道這一去是為了求死,也能理解老爺?shù)男那椤?br/> 他沒有勸老爺惜命,更不會在乎自己一條賤命,只是將馬車的車速放的很慢,讓老爺有足夠的時間,多看一看這熟悉的街區(qū)。
雖然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帶著暗紅色血斑的街道……
阿福還看到兩個收尸的人,推著一輛堆滿尸體的板車從一旁經(jīng)過,眼神中沒有一絲神采,像兩具行走的尸體。
他搖了搖頭,沒有多看一眼,只能在心中哀嘆。
‘鐵大人若見到如此景象,不知是否會為他的決定后悔。’
阿福拉了拉韁繩,再次讓馬車的速度降下來,像是怕驚擾到死者的靈魂。
馬車經(jīng)過白楊街。
街道右邊是一片富商巨賈的宅院,奢華的林園坐落在高坡上,被參天的白楊樹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
這些富商巨賈,本是家財萬貫,仆婦成群,可面對異族的入侵,成了最先遭殃的一批人。
這里,變成了韃子兵狂歡之地,女子的哭喊、尖叫,與韃子猖狂的大笑聲混雜在一起,兩日夜未曾停歇。
道路的左邊,透過一排灰白的白楊樹干,能夠看到低處的校場,那是關(guān)押明軍士卒的地方。
此時正是烈日高懸,一日中氣溫最高的時候,地面都被曬得滾燙。
這樣的氣溫下,明軍降卒本應(yīng)待在營房才對,然而……
“阿福,停車?!?br/> “吁……”
康海從馬車中鉆出來,站在樹蔭下,望著校場上黑壓壓的人頭。
足足有數(shù)千人,他們正跪坐在校場上,被烈日暴曬。
就算是降卒,也不該是這樣的待遇,被太陽活活曬死,還不如一刀砍了痛快。
兩個狼騎也停了下來。
其中一人跳下狼背,來到康海身前。
“康先生,怎么不走了?狼將軍可等著您呢,錯過了宴飲時間,小的可擔(dān)待不起?!?br/> 這是一個漢人賊配軍,從他額角的一個‘囚’字,便能一眼認(rèn)出來。
康海并不關(guān)心他的身份,更不會關(guān)心他為何成了狼騎,指著坡下校場問:
“為何將我大明軍人暴曬,這與屠殺有何分別?”
“屠殺?”那賊配軍愣的一愣,“康先生,可千萬胡說不得,我王賢德,怎會做出爾反爾之事!”
康海氣急,“那這又是怎么回事?若不給老夫一個交代,那這將軍府老夫不去也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