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自己差點兒墜下山崖的那一幕，孚松直到現(xiàn)在還覺得后怕。他臉上浮起一絲尷尬，自嘲地?fù)u搖頭，側(cè)身用刀子割下一塊擺在旁邊的鹿肉，手指捏住肉塊，用刀尖挑著在火上烘烤，也不言語。
　　“阿浩的變化很大。”老祭司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思索：“我們以前對他的看法好像都是錯的，他是一個聰明的孩子?！?br/>　　永鋼看待問題的方式很直接：“反正我只知道他救活了天峰。還有，要是沒有阿浩出主意把鹿群引過來，咱們寨子里的人都得挨餓。”
　　孚松凝視著在刀尖上已經(jīng)烤至冒油的鹿肉，認(rèn)真地自言自語：“該給他點兒什么獎勵呢？”
　　這個問題把老祭司和狩獵隊長都難住了。
　　磐石寨的最高物質(zhì)獎勵就是食物。如果換在以前，一頭巨角鹿絕對是令人震撼狂喜的最高級別獎品?？墒乾F(xiàn)在……寨子倉庫里全是剝皮凍硬的鹿肉，裝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永鋼舔了舔沾在嘴角上的油脂，用探詢的目光分別在頭領(lǐng)和老祭司身上掃過：“要不，讓他在寨子里挑幾個女人？”
　　北方蠻族對男女婚配這種事情沒有強行規(guī)定，也沒有文明時代《婚姻法》之類的法律法規(guī)。只要男女雙方自愿，互相接受，在當(dāng)?shù)亻L者、頭人或者貴族那里得到承認(rèn)就行。說穿了，其實就是打個招呼，讓寨子里的首領(lǐng)知道兩個人關(guān)系到位，從今天開始睡到一張床上。
　　婚配的數(shù)量和年齡都不是問題。只要男人有本事，有足夠的糧食，女人們自然會對他青睞……這道理從古至今都沒有變過。
　　鹿肉熟了，孚松湊近嘴邊吹了吹，嘗試著咬了一口，卻不敢直接用舌尖觸及，只是咧著嘴用上下牙齒迅速嚼著過燙的肉塊，吸呵著冷氣，不斷地?fù)u頭：“阿浩怕是看不上寨子里的這些女人?！?br/>　　不等永鋼和巫行說話，孚松繼續(xù)道：“寨子里的年輕女人不多，又幾乎都是有了男人的那種。如果阿浩喜歡，早就應(yīng)該有跡象……還是從別的方面考慮吧！嗯，寨子里還缺一個“百人首”，要不就讓阿浩來做吧！”
　　老祭司深吸了一口夾雜著煙火與烤肉味的空氣，緩緩搖頭：“不行，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阿浩太年輕了，而且他剛剛當(dāng)上“十人首”，這才幾天的功夫，一下子就變成“百人首”，很多人會不服氣，這對他沒好處?！?br/>　　“這樣做的確不太合適?！庇冷撘豢诤缺M碗里的肉湯，他動作粗魯，放下空碗的時候，蜷起左腿，單手從前面抱住膝蓋：“說真的，阿浩最近做的這些事情，不要說是“十人首”，就算真給他當(dāng)上“百人首”也絕對沒有問題。還是大巫說得對：阿浩太年輕了，等等吧！再給他點兒時間?！?br/>　　“大巫”是一個尊敬的稱呼。不是所有祭司都能被稱之為“大巫”，至少巫行就不夠資格。永鋼之所以這樣稱呼巫行，其實是他自己對巫行表示敬意，也是磐石寨的三位首領(lǐng)關(guān)起門來的私下行為。
　　孚松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這樣的話，會不會對阿浩不太公平？”
　　老祭司擁有一雙足以看透人心的眼睛：“阿浩今天救了你，你想用這種方式報答他其實沒有錯。但是不要忘了，你才是磐石寨的頭領(lǐng)，你得主持大局。如果你真想對阿浩好，就讓他多參與寨子里的事情，多做，多學(xué)，多看。有了足夠的經(jīng)驗和資歷，不要說是區(qū)區(qū)一個“百人首”，就算是頭領(lǐng)、千人首，甚至族長都不成問題?！?br/>　　正說著，外面?zhèn)鱽碛泄?jié)奏的敲門聲。
　　老祭司不由得目光一凜，眉頭微皺的臉上透出一絲疑惑。
　　北方蠻族恪守著獨特的禮節(jié)。普通人見了上位者會行禮，甚至下跪磕頭。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敲門”的行為被徹底漠視，他們總是直接推門進(jìn)入，然后才會對著屋子里的寨子首領(lǐng)行禮。
　　永鋼與孚松同樣覺得驚訝。
　　三個人不約而同轉(zhuǎn)過頭，將視線焦點集中在緊閉的房門上。
　　阿玫從陰暗的屋子角落里出現(xiàn)。她低著頭，從圍在火塘邊的三個男人面前匆匆跑過，半躬著腰，小心翼翼拉開房門。
　　女人的地位很低，否則也不會每年冬天缺糧時節(jié)成為男人們的儲備品。盡管阿玫是頭領(lǐng)孚松的妻子，卻無法得到文明時代應(yīng)有的權(quán)力與尊重。除非得到孚松的允許，平時的吃飯她只能呆在角落里，而且還得顧及著先讓男人吃飽，剩下來的殘羹剩飯才屬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