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活過來了,甚至能虛弱地沖他笑笑,跟他說兩句話。
她問得都是有關(guān)小離的。
“小離他找不到我,是不是很著急?”
“小少爺他的確很想你?!?br/> 林染眼角有淚:“我真不是個好媽媽……”她復又半開玩笑地問,“這藥再這么打下去,等生完孩子以后,我不會變成白癡吧?”
高維同情她,也怕藥物注射過量對她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害,就偷偷減少了藥量。
林染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在變好,身上也恢復了力氣。她更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化,她快生了。
原本兩個月后才會出世的孩子,已經(jīng)被藥劑催大。
林染躺在床上,木然放空地盯著天花板,在想,當她的孩子是真命苦啊……
地下室里四面灰墻,墻豎得很高,房間里燈永遠是亮著的,因為這里不透光,時間仿佛遺忘了這個角落。
林染不知道自己在這里面待了多久,靠近床的那面墻上留著一扇透氣的小窗,成年人腦袋大小,偶爾能透進來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
那是林染唯一的消遣。
她聽見外頭有人說話:“哎呀!叫你布置個房間怎么都布置不好?莫先生不是交代過嗎?舒意小姐最喜歡的是帶露凝珠的白玫瑰,你弄來洋牡丹干什么?”
她認得這聲音,這是管家的聲音。
另一個答話的應該是家里的小傭人,像是要哭了:“劉管家您別急,我一時記岔了,我馬上去換掉。”
“可別有下次了,舒小姐明天就搬來住了。那可是我們莫先生心尖上的寶貝,讓她不高興,你當心丟飯碗!”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敢了……”
話音漸行漸遠,縹緲地好像一場幻聽。
白玫瑰啊。
他心尖上的寶貝啊……
林染漸漸笑起來,起先笑聲是輕的,絲絲縷縷冰涼入扣,而后越來越大聲,演變成癲狂的大笑,她笑得渾身痙攣,眼淚都流了出來,滑進嘴里,咸得發(fā)苦。
傍晚,高維又帶著醫(yī)藥箱來了,像之前一樣給她注射催生劑。林染在他走的時候叫住他:“高醫(yī)生,我這兩天睡得很差,明天你來的時候再給打鎮(zhèn)定劑吧。我想好好睡一覺?!?br/> 明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她快生了。
考慮到這一點,高維答應了:“好,我會讓你睡得很好?!?br/> 林染笑得安靜而平和,像是已經(jīng)平靜坦然地接受了一切。
這倒是個聰明的女人,高維出來的時候還在想,等孩子生下來,她說不定還是可以離開。聽說她從莫斯年手里撈了不少東西,下半輩子應該可以富足地過了吧。
莫家不至于對這么個女人趕盡殺絕,只要她不作妖。
正想著一抬頭,忽地撞見個人影,當下僵了僵。
是莫斯年。
他依然是白襯衣黑西裝,外面套一件深色大衣,像是剛剛從酒宴離席,長身玉立地站在那兒,身形輪廓被黃昏勾勒得筆挺而鋒利,氣質(zhì)卻矜貴清冷。
哪怕安靜地站在那兒,就足以叫人挪不開眼,卻更不敢輕易接近。
致命的吸引力,也伴隨著致命的危險感。
這樣的男人,哪個女人不會為之淪亡?
饒是繞不過了,高維強作鎮(zhèn)定地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莫斯年看的是南園方向。
心里一驚,難道他察覺了當初住在南園的人是……
“莫先生。”高維恭
恭敬敬地喊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