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被看穿了心思,楊婉君也沒有心大到真的就和他坦白,而是俏臉一寒,轉(zhuǎn)過頭去沒和他說話。
陳旭也不奇怪,畢竟她在松江混跡這么多年,楊家上下對她畢恭畢敬,三教九流的圈子都能說得上話,她的心氣兒必然不會小。
他奇怪的是僅僅是小半天不見,她為什么會對他擺臉色?
車一路朝著楊家宅子開,楊婉君心性大變,全然沒了往日的嬉笑模樣,頗有些大小姐派頭的閉目養(yǎng)神起來。
明面上要不是還算同志,只怕看她這臉色,早就想把陳旭趕下車了。
過了不多時,車停在了楊家門前,讓陳旭略微有些意外的是大門前有一個面相陌生的中年男人正在候著。
盡管只在楊家住了幾天,陳旭卻可以篤定這個人他沒見過。
坐在前面的老管家很是有些眼力勁,輕咳了一聲,提醒道。
“小姐,宋少爺來了?!?br/>
本來還閉目凝神,故意擺著臉色的楊婉君一聽這話,頓時就來了精神,連忙起身,臉上帶上了一抹笑意道。
“人在哪兒?”
這一番變臉當(dāng)真是讓陳旭看得目瞪口呆,對這位大小姐又有了新的認識。
車剛一停下來,楊婉君就下了車,徑直走到了那個男人身前,臉上帶著和韻的微笑道。
“宋少爺,您怎么回來了?”
“早上說的事情沒聊完,正好路過,沒想到還趕上楊小姐出門回來?!?br/>
那宋少爺客氣的說了一句,話語之間也注意到了從車上下來的陳旭。
“這位是?”
“他叫陳旭,是個地下黨,我這不剛從憲兵隊把他撈出來?!?br/>
陳旭還沒來得及插上話,楊婉君竟然直接和這個宋少爺抖出了他的身份!
他的心下一驚,臉上卻絲毫不顯,暗自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宋少爺。
這個宋少爺很有些書生氣,戴著一個金絲邊眼鏡,鼻梁高挺,眉清目秀,看起來頗為和氣。
不等陳旭多看兩眼,那宋少爺便微笑著伸出手。
“你好,我叫宋睿,國.民黨奉天三處特派員。”
“……陳旭。”
宋睿似乎是看出了陳旭的詫異,微笑道。
“你不必緊張,我知道你剛回國,再者說這里是東北。有道是,令不出山海關(guān),南方的命令傳不到東北來。”
“是嗎?”
陳旭不置可否的說了一句,話雖如此還是和宋睿握了握手。
本來宋睿只是在楊婉君面前客套一下,沒想到陳旭竟然真的伸手過來。
握手間,宋睿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異色,只不過臉上絲毫不顯。
楊婉君見兩人打過招呼了,頗有些主人家的派頭道。
“別在外面站著了,走吧,進去聊?!?br/>
“好?!彼晤J肿匀坏膽?yīng)了一句,陳旭有些不太明白狀況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因為陳旭的出現(xiàn),宋睿的關(guān)注點自然就從楊婉君,轉(zhuǎn)移到了他身上。
他刻意放慢腳步,拉開了和楊婉君的距離,轉(zhuǎn)而和陳旭并肩走了兩步,搭話道。
“十五歲留學(xué)日本,先后在明德私塾高等學(xué)校,早稻田大學(xué)進修。陳兄的履歷實在不凡。”
“看起來你對我很了解?!?br/>
“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有時候最了解你的人,或許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對手。”
宋睿話語之間雖是平淡,陳旭隱約卻感覺他那金絲邊眼鏡之后的目光似乎都銳利了幾分。
看起來這位國.民黨的特派員的確是很有些銳氣鋒芒。
陳旭畢竟剛回國,很多事情還不了解。比如這個宋睿并不是奉天土生土長的北方人,而是從南方調(diào)過來的。
如果他知道宋睿的底細,只怕現(xiàn)在他沒理由這么淡定下去。
宋??雌饋硭刮暮蜌?,實際上是正兒八經(jīng)的黃埔學(xué)員,畢業(yè)于1929年,還在學(xué)生時期就參與過1927年針對地下黨/員的圍剿。
更是憑借其斯文隨和的形象,滲透地方聯(lián)絡(luò)站,在大庭廣眾之下,當(dāng)街連續(xù)槍殺革/命志士多達七人,以此獲得了國.民黨的特邀,一畢業(yè)就成為了國.民黨的情報人員。
在這十余年間,以其冷血的手段和斯文的外表,在國.民黨內(nèi)部也名噪一時,更有傳聞此次調(diào)來奉天是為了接替奉天府國.民黨辦事處處長之職!
可想而知,其人的能量必然是小看不得。
陳旭還不知道身邊這個樣貌和善,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的男人有如此“風(fēng)光”的履歷,言語之間還若無其事的和他聊著在日本留學(xué)的經(jīng)歷。
楊婉君走在前面,聽著他的夸夸其談,一時都有些耐不住性子,趕忙回頭打斷二人道。
“宋少爺,你到前廳坐一會兒,我把他打發(fā)走了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