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路是一個舊的行政專屬地域名稱。
　　指的是建國前南粵南路公署管轄的高涼府（茂州、懷鄉(xiāng)、電城、化縣、梅菉、橙縣）、南雷府（遂城、?？?、雷南）、欽廉府（南賓、西浦、欽縣、防城）和恩州府（鼉城、春州）這片地域，共包含15個縣市。
　　過去統(tǒng)稱為南路地區(qū)。
　　抗戰(zhàn)時期，這里有一支不遜色于東江縱隊、瓊崖縱隊的南路縱隊，也叫粵桂邊縱隊。
　　這支隊伍正式在編共五個團(tuán)，另有4000余人是游擊隊員和區(qū)聯(lián)防隊，曾多次擊退入侵占據(jù)椹川的日偽軍聯(lián)隊。
　　抗戰(zhàn)勝利后，因遭到刮黨圍剿偷襲，被迫向桂西的欽縣防城轉(zhuǎn)移，一度進(jìn)入異國休整。
　　老太太的丈夫，就是那時候犧牲的。
　　李耀國對這段史料很熟悉。
　　面對老太太的目光，他表情復(fù)雜：“我太爺爺是當(dāng)時四團(tuán)二連的指導(dǎo)員，就是他帶著戰(zhàn)友，給三連的同志們收斂的遺體。”
　　或許當(dāng)中，就有老太太那位心上人。
　　后來，他們被安葬在南賓六峰山的烈士陵園內(nèi)，每年清明都會有人前往祭拜。
　　他太爺爺生前多次提起這事，每次都是難過又唏噓：“要是我們裝備再好點，就不用死那么多同志了?！?br/>　　為了拖延敵軍撤退時間，一個連隊攔截一個師這種瘋狂事，也就那群人做得出來，偏偏還做到了！
　　然而代價是慘重的。
　　……
　　“是了，我想起來了?！?br/>　　老太太怔怔出神：“他不是不要我，他是回不來了。”
　　“當(dāng)時我有收到他托木偶戲班傳給我的口信，說要跟大部隊轉(zhuǎn)移到其他地方去，讓我不用擔(dān)心。又說鬼子快撐不住了，戰(zhàn)爭很快就能結(jié)束，好好在家等他回來就行?！?br/>　　“我等啊等，等到的卻是他犧牲的消息?！?br/>　　“還沒學(xué)做木偶之前，就喜歡騙我，說糖吃多了會肚里長蟲。跟我爸學(xué)做木偶后，喜歡騙我，說我爸夸他比我有天賦。就連去當(dāng)兵，也是騙我說，還會回來的……”
　　老太太喃喃道，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滴落。
　　她下意識用老樹皮般的手背抹掉，強撐笑容。
　　“謝謝你后生仔啊，都怪我太老了，記性不好，這些事情都不記得了。”
　　老太太之前估計是有老年癡呆，這會兒倒是想起來：“后來我有收到國家發(fā)的烈屬證呢，還有一張軍功證明和一枚獎?wù)?，每個月大隊還會發(fā)一些補貼。其實我也餓不著，有手有腳的，做什么不能活?！?br/>　　“只是偶爾會想，萬一是消息有誤，他其實沒死，還活著呢？我得等他回來。就守在這哪也不去，等久一點也沒關(guān)系，只要他記得回家的路就好?！?br/>　　說著說著，又開始掉眼淚。
　　誰知這一等，就是70多年，到頭來還是沒能等到。
　　謝非凡只覺得難受，頭轉(zhuǎn)向一邊。其他兩人也不知該說什么，只覺得心頭堵得慌。
　　像老太太這樣的，只是當(dāng)年千千萬萬個烈士家庭的一個縮影。
　　……
　　良久，
　　老太太嘆氣：“算了，既然他都回不來了，再等下去有什么意義呢？說不定他也在等我，怨我怎么還不去找他?！?br/>　　說到這忍不住失笑。
　　笑過后目光看向三人：“謝謝你們能來看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想起這些事。”
　　“你們的來意我也明白。說起來，好多年沒唱木偶戲了，突然有點想唱一唱，只是也不知道還記得多少。不嫌棄的話，還請幾位后生，聽我唱這最后一場吧?！?br/>　　老太太看了看旁邊做好的木偶。
　　“就唱一小段好了?！?br/>　　“木偶戲之《宋祖平南唐》，請！”
　　她彎腰拿起兩個木偶，再站起身時，已經(jīng)搖身一變，變成一位穿著粗麻布衣，二十出頭的少女。
　　與此同時，院子里憑空多出一個被帷幕團(tuán)團(tuán)包圍的木偶戲棚。
　　三張木椅出現(xiàn)在三人身后。
　　趙義謝非凡臉色一變，再一次感受到b級詭異的恐怖實力，目光看向李耀國。
　　李耀國深吸口氣：“坐！安心聽?wèi)蚓秃?！?br/>　　說完率先坐下來。
　　另外二人只好照做，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
　　……
　　夜幕不知何時降臨的。
　　簡陋的鄉(xiāng)村戲棚前，吊著個暗黃的鎢絲燈泡，給院子增添了幾分夢幻，大紅色的刺繡帷幕掛在竹竿上，將戲棚內(nèi)景擋住。
　　趙義目光出神，仿佛想起小時候跟父母一起去公屋前看木偶戲的場景。
　　猶記得戲棚旁還有賣各種零食小玩具的小攤，全村老幼齊聚，十分熱鬧。
　　可惜這樣的盛況再也看不到了。
　　鐺——
　　只聽見不知從哪傳來的一聲銅鑼巨響，木偶戲正式開場！
　　一時間，嗩吶鑼鼓鈸镲齊響。
　　“梨園鼓樂震乾坤~推陳出新把戲唱~”
　　帷幕后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用的是本地白話，唱腔通透有力，讓人精神一震。
　　謝非凡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他們身旁，居然多出好多木偶。這些木偶或坐或站，動作神態(tài)與真人無異，甚至還會彼此交談。
　　見鬼！
　　瞬間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李耀國卻不動聲色拍拍他手背，暗示稍安勿躁。
　　鬼仔戲嘛，觀眾自然不會只有人。說好聽?wèi)虻?，只要他們不影響到其他“人”，場面就會維持一種平衡。
　　一旦打破這種平衡，說不定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所以有什么事，都等聽完再說。
　　老太太年輕時是唱木偶戲的好手，如今要做最后的演出，這高朋滿座的景象，也不算辱沒。
　　不然光他們?nèi)齻€，多少有點遺憾。
　　“咦？哪里有人唱戲？”
　　“聽方向好像文化樓那邊?！?br/>　　“可能是誰閑著無聊，自娛自樂的吧。”
　　“話說唱得不錯啊。”
　　“要我說大概是電視里放的。”
　　“今年年例不知還有沒有木偶戲看，越來越少人看這個學(xué)這個，就這么消失的話，總覺得有些可惜?！?br/>　　“……”
　　分界村的村民們，隱隱約約聽見好像有人在唱戲，卻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相互打聽。
　　唯有一些上了年紀(jì)的老人，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不過不妨礙他們享受這突如其來的驚喜。
　　有些學(xué)過的，更是跟著輕輕哼唱。
　　對他們來說，現(xiàn)在年輕人的東西，過于離經(jīng)叛道，唯有這快被時代所淘汰的玩意兒，才符合他們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