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變了天,太陽被烏云遮蔽,沒有風,悶熱異常。江安義靜不下心,趙興風的斥責聲總是在耳邊響起,像毒蛇吐著信子發(fā)出的“嘶嘶”聲。江安義煩躁地起身,決定到馭場上騎會馬。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書院辟有校場,供學員騎馬射箭,空地上置有石鎖、石擔等健身之物,常有學員在此發(fā)泄多余的精力,只要有時間,江安義晚飯前會帶著木炭在馭場上跑上半個時辰。
大鄭國立國百余年,四境并不安寧,四十年前還曾發(fā)生過一場席卷江南的動亂。形勢迫使大鄭國文武并重,文人治國,武人以軍功封爵,棄筆從戎覓封侯,脫去戰(zhàn)甲換長袍的佳話膾炙人口,茶樓、酒館多有說書人說唱這些英雄。書院多是年輕人,被這些故事刺激得個個都想成為說書人嘴中文武兼?zhèn)涞膰覘澚骸?br/> 木炭是匹好馬,上了校場就興奮,不用催促,四蹄騰空,有如利箭。迎面而來的勁風讓人窒息,江安義的雙腿卻不斷輕輕叩擊著馬腹,木炭感受到江安義的焦躁,一聲長嘶,如同閃電般向前奔去,長長的鬃毛揚起,像飄揚的旗幟。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江安義感覺生出了翅膀,肆意地飛翔。身旁的馬被甩到了后邊,樹木、高山倒馳而去,馬蹄聲中那些煩悶逐漸隨風飄散。
木炭身上有了清淡的汗珠,江安義放緩馬步,騎著木炭來到林邊的草地,一弘溪水穿林而過。跳下馬,先解開鞍轡,木炭輕快地打了個響鼻,低下頭來用舌頭舐向江安義的臉。
江安義親昵地拍拍木炭,來到溪水,清涼的溪水澆在臉上,真是舒適。木炭跳進溪水,水濺了江安義一身,木炭發(fā)出短促的嘶鳴,得意于自己的惡作劇。校場上有幾匹馬奔了過來,在江安義的身邊停下,馬蹄濺起的泥土落在溪水中,溪水變得渾濁不堪。
江安義不想惹事,牽著木炭往上游走,身后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好馬,五百兩銀子賣給我?!?br/>
“不賣,走開?!苯擦x頭也不回,沒好氣地應(yīng)道。
“哈哈,還挺橫的?!蹦侨颂埋R,快步走到江安義的面前,黝黑的配上一臉墨染的虬髯,像鐵塔般擋住江安義的去路。好魁梧的漢子,江安義在心中贊了一句。
“我爹常說用拳頭說理比用嘴巴講理來得痛快?!苯擦x還沒反應(yīng)過來,砵大的拳頭已經(jīng)重重地擊在肚子上。江安義倒飛出去,落在溪水中,全身濕透,腹部疼痛難忍,忍不住干嘔出聲。
那漢子撇了撇嘴,譏道:“我還只使了三分勁,這就吃不消了,真是百無一用的書生?!?br/>
無端被打,江安義怒火中燒,順手在溪水中拾起一塊石頭,惡狠狠地朝那漢子砸去,那漢子身子一側(cè),閃了過去。江安義站起身,拖著一身淋漓的溪水向漢子撲去。
那漢子滿臉奚弄,等到江安義近前,右腿一點地,身形如風,閃在一旁,同時伸出左手,抓住江安義打來的拳頭,順勢一撥,江安義的身體情不自禁地轉(zhuǎn)了個圈,踉蹌地撲回到水中,濺起一朵碩大的水花。木炭伸出嘴,叨著江安義的衣服往上扯,想把主人從水中拉起來。
“好一匹通靈的寶馬,你小子騎它真是明珠暗投?!蹦菨h子滿眼放光,蠻不講理地道:“小子,跟你打個賭,要是你能打中我,我送你個好處,如果你打不中我,哈哈,這馬我要了,五百兩銀子足夠你買十匹馬了?!?br/>
臉嗑在了水中的石頭上,熱辣辣地腫痛,江安義翻身坐在水中,暗自苦笑,和人打架,這輩子好像只有一次,對面這人身材壯碩,身手敏捷,明顯是個習武之人,自己怎么可能打得過,只不過逼到頭上,不打也不行,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木炭被人買走。
想起第一次打架,將馬八撞得鼻血直流,那順手使來的招式來自夢中的妖魔,看來想要取勝還需再向妖魔借招。妖魔與人爭斗的場景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夢中,念頭轉(zhuǎn)過便有無數(shù)招式泛起,無不快狠準,招招致人死命。那些動作雖然干凈利落,但自己的使將出來有沒有效果還不一定。
不容多思,江安義從水中爬起來,緩步向那漢子走去,溪水從他身上流下,在身后匯成一條水線。那漢子滿臉不屑,雙手下垂,雙腳不丁不八地站著,蓄勢以待。
臨戰(zhàn)需靜心,江安義的腳步越來越凝重,心卻越來越平靜。來到那漢子三尺開外,江安義突然一矮身,伸手向漢子的雙腿抱去。那漢子一聲冷笑,左腿后撤,右手往江安義的頭頂壓去,要把江安義按倒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江安義沉腰轉(zhuǎn)身,身形往那漢子的懷中一縮,那漢子的右手從江安義的右肩上空壓過。一股熱流起自尾椎,江安義身隨意動,雙手上抬,掐住漢子的右手,借勢發(fā)力往前一滾,那漢子猝不及防被帶得向前趔趄了五六步,差點沒趴在地上。
那漢子站穩(wěn)后,轉(zhuǎn)身嗷叫著向地上的江安義撲來,滿臉的胡須乍開,就像發(fā)怒的狗熊。
“夠了”,聲音很輕,從觀戰(zhàn)的人群中傳出,漢子強行時止住腳步,怒視著江安義,恨恨地一揮拳,地上的枯草居然被拳風揚起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