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裴彥的項目圓滿完成,夏初按既定的,分了四萬紅利給林疏月,并且又給了她一個一萬的紅包,一句“給咱弟弟的”不容人拒絕。
月初,林余星復檢的日子。清晨,姐弟倆出發(fā)去醫(yī)院。路上,林疏月悠悠感慨,“又到了考試時間,星兒,加油喲?!?br/> 林余星看窗外,一直沒轉(zhuǎn)過頭,輕輕地“嗯”了聲。
林疏月捏捏他胳膊,“開心點嘛少年?!?br/> 這回他聲都沒吭。
重復的檢查項目,像運轉(zhuǎn)的機器,這么多年,兩人都已經(jīng)麻木了。明西醫(yī)院給林余星開的從來都是綠色通道,十幾個項目的檢查結(jié)果,中午就到了楊醫(yī)生手中。
楊醫(yī)生看得仔細,一頁一頁反復審查,斟酌。
這次時間有點久,久到林疏月輕輕呼氣緩解緊張。終于,楊醫(yī)生抬起頭,笑著對林余星招了招手,“來,坐近點,我看看舌苔?!?br/>
林余星配合照做,“啊——”
壓舌板挑了一下,楊醫(yī)生說:“好了。星星,最近沒睡好?內(nèi)火旺,左口腔壁都起潰瘍了。”
林余星撓了撓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啊。”
“倒也沒大事兒,這次我加點維生素和魚肝油,老規(guī)矩,去找小趙姐姐拿藥?!睏钺t(yī)生遞過單子,笑得溫暖寬心。
人走后,就是林疏月的老規(guī)矩環(huán)節(jié)。她緊張問:“楊醫(yī)生,您可以跟我說實話了。”
楊醫(yī)生哎的一聲,“嚇著了吧,真沒大事??傮w都好,但林老師,你應該知道,我說的‘好’,在林余星身上,只能說是相對的?!?br/>
林疏月點頭,“我明白。您繼續(xù)?!?br/>
楊醫(yī)生把壓在最下面的一張心電倒流圖給她看,“主動脈內(nèi)壁結(jié)構(gòu)本來就發(fā)生改變,可以通過吃藥控制,前幾次的檢查都很正常,但這一次。”他拿筆勾了個小圈,“這個小節(jié)點,血管壁增厚,血壓高了許多,而且心臟有射血痕跡,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保持良好的作息,按時吃藥。兩周后,再過來做一次復查?!?br/>
林疏月緊抿唇,神色凝重地點頭。
楊醫(yī)生:“小星最近的情緒,受什么事兒影響了嗎?”
林疏月仔細回想,她從南青縣回來了三個月,這幾次檢查林余星一直表現(xiàn)良好。忙歸忙,但哪怕出差,姐弟倆的短信、電話從來不落下。
林疏月是真想不起有什么特別的事。
回去路上,她的囑咐更多,“楊醫(yī)生說了你上火,飲食一定要清淡點,不許吃零食了。還有,要早點睡覺,樂高呢,可以拼,但不能太久?!?br/>
林余星側(cè)了側(cè)身,還朝著車門那邊挪了挪。
林疏月收聲,她太了解弟弟,這是他不耐煩時,下意識會做的一個動作。
出租車隔音效果一般,發(fā)動機的轟鳴聲,別的車輛鳴笛尖銳,像一把小刀,往車內(nèi)劃開一道小裂口。
林疏月沒再說話,一路沉默回了工作室。
“姐,你注意臺階啊?!弊哌M院子時,林余星幽幽提醒了句。進門后,他主動吃藥,“我倒杯水,姐,你喝嗎?”
“沒事,我自己來,你先吃藥。”
林余星站在桌面,仔細研究吃法用量,陽光薄薄打在他身上,勾得輪廓像染了層金邊,皮膚也不似以往的蒼白,濃眉黑眼,頭發(fā)軟趴在額前,少年感恣意迸裂。
林疏月默默松口氣,也許是自己多想。
晚上,鐘衍過來了一趟蹭飯吃。魏馭城這幾天去廣州出差,還要去一趟成都,沒個三五天不會回。沒人管了,鐘大少爺又虎虎生風了。騷包跑車沒少開,專挑顏色艷麗的可勁兒炫耀:“舅媽,這輛和我衣服顏色配嗎?”
林疏月客觀評價:“會讓人聯(lián)想?!?br/> “聯(lián)想什么?”
“你是一個被富婆包養(yǎng)的墮落青年?!?br/>
鐘衍第二天就換了輛成熟穩(wěn)重的保時捷卡宴,過來鑰匙丟到林余星懷里,“我發(fā)現(xiàn)你姐真的很天蝎,陰陽怪氣的本事太牛逼了。沒點智商還反應不來她的本真意思,跟魏馭城簡直絕配?!?br/>
十幾秒后,林余星才不輕不重地搭話:“別這樣說我姐?!?br/>
鐘衍瞥他一眼,“你怎么回事啊,心不在焉的,我覺得你最近都這樣?!?br/>
林余星笑了笑,“你不是要回學校了嗎,見不著你,難過了唄。”
“我去!你這思想很有問題。”鐘衍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鬧著玩兒呢,小衍哥?!绷钟嘈沁€是笑,這個笑比剛才更輕飄了些。
鐘衍撓撓頭,心里頭不踏實,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鐘衍都看出來了,林疏月能不發(fā)現(xiàn)嗎。小孩兒乖還是乖,跟平常無異,那種言之無物的感覺很不好受。起初,她以為是林余星擔心檢查結(jié)果。后來找了個機會想開解,他直接打斷了,“姐,我真沒事,我可想得開了?!?br/>
順從得她無言以對。
她構(gòu)想了很多種可能,甚至私下問過鐘衍,林余星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鐘衍:天?。∷麘賽哿??是誰啊??!
林疏月:……
她實在沒轍了,想找林余星談一次,但林余星總是懷柔地將太極打回去,扯這扯那的,還信誓旦旦地讓她放心。
“我能放心嗎?”林疏月急了,語氣重了。
“那你就是不相信我嘍?!绷钟嘈且餐Σ桓吲d,臉別向一邊,少年有脾氣了,“連我都不相信,難不成真要我出點什么事,你才安心啊?!?br/>
借力打力,林疏月徹底無話可說。
沉默很久后,她輕輕點頭,“好,姐姐信你?!?br/>
林余星證明自己沒在無理取鬧,當即露了個暖意燦燦的笑。
這種狀態(tài)像蜻蜓點水,明明有漣漪,但又抓不住切實的證據(jù)。林疏月不想給弟弟太大壓力,暫且把一切情緒轉(zhuǎn)變歸于自身的問題。
周五這天,林疏月和夏初在鄰市辦事,回程時高速大堵車,耽擱了倆小時。進入明珠市,家里來了電話,說老夏頭又犯暈了,夏初不放心爸,火急火燎地回了家。
林疏月打車,凌晨才到工作室。
這個點,林余星應該早睡了。但她一進門,驀地發(fā)現(xiàn)臥室門縫里還透著光亮。林疏月皺眉,走過去輕輕推開門。
林余星沒睡,坐在床上吃薯片,看電視劇。被子歪歪斜斜地蓋著,一床狼狽。他看得過于投入,連有人進來都沒發(fā)覺。
林疏月動怒,“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覺?楊醫(yī)生說的話你都忘了嗎?”
林余星坐起了些,但還是懶洋洋的沒什么精氣神,“姐,我不想睡。”
“我還不想上班呢?!绷质柙抡f:“這是一回事兒嗎?”
“怎么就不是一個理了?!绷钟嘈钦f:“你不想上班,覺得我是個麻煩了是吧?!?br/>
他的聲調(diào)很輕,在安靜的夜里如劍刺殺,林疏月當場耳鳴。
“你說什么?”林疏月咽了咽喉嚨,渾身冰水澆灌。
林余星扯了下嘴角,低著頭,“沒什么,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睡覺?!?br/>
林疏月一把按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氣維持住冷靜:“星兒,你是……有什么事嗎?跟姐姐說好不好?”
林余星沖她眼睫輕眨,“姐,你想多了?!?br/>
林疏月一下陰了臉色,站直了,冷聲道:“但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