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有一方黑色的小塊陰影,恍如陰霾,身遭雖然有擴散的光明,但那終究照不到她身上,她擴張了眸,目光冷冷地對上裴簡。
無奈中混雜著悲慟。
稍啟唇,以極緩慢的速度質問:“在乎我?”
裴簡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禾箏打斷,她嗤笑,偏過臉去,看著遠處黑暗中的脆弱枝椏冷冽發(fā)笑,“什么叫在乎我,在乎我那樣對我,在乎我抽我的血,在乎我在那么多人面前羞辱我?”
三年來她所受的委屈根本無人知曉。
裴簡忽然說不出話,如鯁在喉般看著禾箏赤紅的雙眸,“是,我承認我以前是做過錯事,可在他知道的那天我就可以離開的,是你,是爺爺,你們來告訴我好好過日子,總會好起來,你們說要念在他所受的傷都是為了我的份上,要忍。”
她說著說著呼吸開始不均勻,抽搐的難受,連帶著牙根都在顫抖。
往事如洪水般決堤而來。
裴簡并不將她的委屈看在眼里,只是匆忙的掃了眼四周,“方小姐,您別說了,您答應過我們不提這件事的,您知道舟哥他已經忘了……”
“可是我記得!”禾箏無法接受自己孤立無援,還要被束縛上道德的枷鎖,“他是怎么在爺爺?shù)纳昭缟险f我母親的?又是怎么把我推倒讓我破相的?諷刺我的那些話,我一句都忘不了!”
這才是她。
真真切切的方禾箏。
滿是烈性,尖銳直白。
私生女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到現(xiàn)在,當然不是靠裝傻充愣蒙混過關的。
裴簡被堵的啞口無言,臉色慘白的站在月光下,活像個被撕碎了的紙人,禾箏從沒有想過要為難他,她沉了口氣,吐納,緩色,平靜時更為可怖。
眼角彎著,帶著點笑,“裴簡,不要覺得我狠心,他怎么羞辱我都可以,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去查宋老師。”
一道五雷轟頂降臨在裴簡身上。
這下。
他也無法向著季平舟了。
公寓大廳空無一人,越過了門禁,樓道里的兩戶門緊閉著,窗中也沒有顏色,一切鮮活在寂靜的夜熄滅的干干凈凈。
唯有那份日夜無法平息的屈辱,結結實實占據了禾箏。
她像是一個充滿了水,搖搖欲墜吊在空中的氣球,再晃兩下,就會完全破碎開了。
喬兒遞過來一支煙,味道溫和,禾箏顫著手指放到唇間,一口吸下去,霧騰騰的,那些讓她憤怒的因子也迎刃而解的化開了。
“沒事吧?”喬兒有些擔心,“他走了沒,沒走我去教訓他?!?br/>
禾箏搖頭,纖細的骨節(jié)顫抖不停,像抽了鴉片似的,人都不是人了。
她很小就會抽煙了,那時拼命彈琴,研究琴譜,有時遇到瓶頸了,抓耳撓腮的解不開,恨不得用指甲去撓墻,那樣的迫切和焦躁,只有煙能救她。
她是怎么學會的?
似乎是在某個雨過天晴的傍晚,推開音樂教室的大門,她看到了自己一直敬仰的老師在抽煙,在外人的印象中,他一直是翩翩君子,溫潤儒雅。
仿若電視劇中驚鴻一面的白衣劍客,輕拂衣袖,便能殺人于無形。
從小父母漠視,身世累贅,禾箏是跟著他長大的,他的一舉一動都改變了她,也牽引著她,他做什么她都去學。
后來他人走了,離開的方式轟轟烈烈。
音樂鬼才一朝隕落,禾箏也再無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