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療傷終于完畢,秦晞將曾靜放在地上,緩緩出了口氣。
一旁的羅之云受傷不重,已醒來多時,正含著淚與周璟訴說經(jīng)過:“當日與二位在云雨山道別,我?guī)熃忝萌吮阃髦亩煽谮s。途中遇到昌元妖君廣發(fā)敕令,我三人只怕惹禍,本想連夜趕路,卻遇到緊隨其后的妖君三公子。三公子指使手下獸妖對葉師妹糾纏不休,拉扯中葉師妹懷里的欒木果實叫他發(fā)覺了,他便直接動手搶人。曾師姐為了護著我們,連中兩次蝠聲術……”
說到這里,她又哽咽起來:“三公子說,昌元妖君廣發(fā)敕令正是為著欒木果實被竊取的事,還說我們毀了符傀,要我們償命。葉師妹主動出來頂罪,就、就被那三公子拽上車拉走了!說什么帶去俊壇的行宮做他的、他的……我只怕葉師妹已經(jīng)……”
羅之云再也說不下去,淚如泉涌。
周璟聽得眉頭緊皺:“那狗日的妖君真在挑事,南荒帝就這樣任他胡來?”
雖說大荒鐵律是不許殺妖,可中土修士也不能輕易被傷害,彼此多數(shù)是維持一種微妙的和諧,互不干擾。然而昌元妖君卻發(fā)了瘋一般,甚至在自己地界里訂了新規(guī)矩:妖可以殺人,人卻不可以殺妖。
大荒妖雖多,但人更多,他擺明了不想給人好日子過。
羅之云猶在拭淚:“聽說南荒帝已多年不管事,更有傳言說他極厭惡修士,所以才如此放縱昌元妖君?!?br/> 一個不管事還厭惡修士的荒帝,一個發(fā)瘋妖君——實實是亂七八糟的南之荒。
秦晞疲憊地坐下去,一手將垂在耳畔的玉清環(huán)撥去后面。
要不是昌元妖君找事,他這會兒應當是睡在最奢華的上房,喝著大荒最上等的美酒,而不是躺在野地荒屋里,睡又冷又硬的泥地。
想想實在來火。
“俊壇的行宮?!彼Z氣里帶了一絲陰森森的殺意,“有意思,為一張群傀符紙大動干戈,不曉得三公子跟符紙一樣被扯碎,昌元妖君是什么反應。”
……都說了在大荒無論如何要低調(diào),把三公子殺了,這大荒還能待嗎?
周璟不理他,只安撫羅之云:“羅師妹不必焦慮,明早曾師姐醒了,你與她先往西之荒渡口去等幾天,我和師弟會把葉師妹帶過去的?!?br/> 羅之云萬分感激之下,哭得反而更厲害了。
兩位太上脈修士顯然都不擅長應付這局面,一個被哭得睡不著,一個尷尬。不過她內(nèi)傷初愈,到底體力不支,哭著哭著竟不自覺又昏睡過去。
周璟松了口氣,忽然問:“你下了昏睡術?”
“是?!鼻貢勊怆鼥V,“要不你替她解?”
這樣說就是沒下了,周璟對他的作風比較了解,思忖片刻,又道:“俊壇的行宮離這里很遠,聽說防守甚嚴密,須得想個低調(diào)穩(wěn)妥的法子混進去?!?br/> 事情起因是為著符紙被毀,這事兒他們多少要擔些責任,必須得把人救出來。
秦晞翻了個身:“法子我來想,七師兄可否安靜一會兒,師弟很困。”
周璟哪里理他:“可以用障眼法混進去,只是太容易有破綻,實在不行的話,也只能……”
秦晞睜眼看他:“真要殺三公子?”
“殺個屁!”周璟快煩死他了。
那他放心了,剛才就隨口一說,當真可不好。
*
風從敞開的殿門外緩緩灌入,冰寒刺骨,葉小宛冷得瑟瑟發(fā)抖,緊緊抱住胳膊,一面偷偷環(huán)顧四周。
殿內(nèi)已聚集了十來個和她一樣只穿著單薄絲裙的少女,有的面善,有的面生,興許是三公子這兩天又新?lián)尩?,但她始終沒找著令狐蓁蓁。
完了,必是那三公子等不及已向她伸出魔爪。
葉小宛不禁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悲憤來。
這一趟來大荒,實實被昌元妖君坑慘了,也怪她自己不夠謹慎,原本三公子總還有些忌諱,并不敢真搶中土修士,誰想叫他發(fā)現(xiàn)了懷里的欒木果實。這下被抓個正著,不但自己遭殃,還累得兩個師姐重傷,也不知她們現(xiàn)在是死是活。
她竭力收拾心情,偷偷探頭往窗外看。
這里是一座寸草不生直插入云的孤峰,俊壇的行宮就建在冰封雪埋的峰頂,所有房屋建筑錯落有致分布在險壁上,竟不成整體。窗外就是懸崖,底下白茫茫一片云海,不知其深幾何,稍微看一眼便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