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入冬比往年早,天氣驟冷,福隆的身體更加弱了些,咳嗽胸悶了半月有余沒見一點兒好。
我差人去宮外尋了幾個偏方來,自己一一試過了,才自己熬了送倒福隆那里去。
過去的時候,我都會自己挑著個燈籠,抱著個熱乎乎的罐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去,有時候踩著雪咯吱咯吱作響,抬起頭來看看月明星稀,想著路的盡頭就是墨淵的寢殿,心里生出一種莫名的喜悅。
以前在九重天上,墨淵總是暗暗護著我,如今,我竟也有機會護著他了,雖說現今我著實入不了他的眼,甚至是不記得我或者厭煩我,可是守護真是一個奇妙的詞兒,讓我不算寬敞的胸間充滿了勇氣,即使要我扛個千斤頂也扛得住的。
我微微的呵一口氣,想著我那五大三粗的爹爹此時在做什么,我出來的時候給他留了個信箋兒,說是心情煩悶,到凡間溜達溜達就回。
他若是知道捧在心尖尖上的寶貝閨女用傷了筋脈的手,在寒冬里踩著雪給一個人送藥罐子,那張老臉估計得漲的比豬肝還紫。
還有慶姜,他父母可解了他的足禁?我與他嬉鬧七萬年,他一直平白受著我的欺負,像如今我守護墨淵一般守護著我,若是他看到如今我的場景……定會不忍的側了頭,眼里波瀾微殤,道一聲:“少綰”,便再也說不下去。
小織籠呢?她此時定時已經醒了,趴在榻子上看戲本子,看到哪個男盜女娼的情節(jié),便覺得那女主定是我托生的。
折顏可又釀了新酒了?等我回去了,攜墨淵陪他去喝酒,無論多么的少年老成,他終究是寂寞的。
東華又是如何?他違背律例將我設進墨淵的浩劫里,可曾受了什么波及?有的人面冷心熱,有的人面熱心冷,以前我不在乎人心,如今倒是覺得,仔細想想還是有些生趣。
……
福隆的宮殿里安靜的很,兩邊的侍衛(wèi)睡眼朦朧,待我走近了才打個激靈,慌忙跪下來給我請個安。
我點點頭往里走。
福隆的房里掛著個舊了的燈籠,與金碧輝煌的宮殿顯得格格不入。
他大概是疼的難以入睡,每次我去的時候他都醒著。
他說把方子放在他這邊找人煎了就是,何必費這么大的勁,還要我走這老遠送過來。
我說反正最近我睡眠少,這煎藥工序又繁瑣,自己煎起來放心些。
我沒與他說的是自己隱隱的擔憂,既然有敢明著動手的侍衛(wèi),又怎能保證這藥里不被人下手腳。
在對待墨淵的事上,我是一丁點兒不肯大意的。
我把藥喂給他,他不小心觸到了我的指尖,我看見他皺皺眉毛,迅速的把手移開,伸手接了碗聲音依舊寡淡,道:“我自己來喝便是?!?br/> 我暗暗咬唇,還是笑著:“好。”心里卻想著等哪日你成了墨淵,我可得把這一筆筆的賬給加倍要回來,別說是碰你的手指頭,就是把你的胴體看過了有怎樣?轉念一想他的胴體我早在見第一面的時候便看過了,心里登時好受了許多。
“明兒個他就要從漠北回來了,朕思量著辦個慶功宴,這個時節(jié)蠟梅正開得好……”他擱了碗,皺了皺眉頭,按住胸口。
我忙應道:“好的很。”卻是揪心的看著他暗自受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