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絡(luò)大婚那日,我早早醒來坐在院子里,自己的左手跟右手下棋,后來左手與右手氣的想打架。臭棋對臭棋,一片混亂。折顏早與我說過,我的那份禮由他代為送去了,是一壇七萬年釀成的桃花醉。我心里想折顏果然周到,這七萬年的桃花醉送過去,至于我本人去不去都似乎不是那么要緊了,可是我想了想便知會折顏一聲,把那厚禮上的名字改成慶姜的罷!折顏那廂頓了頓,道:“沒成想神怨鬼怒的少綰也有洞悉人情世故的一天。”
我不禁黯然,圓滑處事之道我看了這么多年明白的不少,可是并沒什么人讓我愿意費那些功夫哄他高興,可是慶姜的事,我寧愿多做也不想有一點兒偷工減料。
墨淵仍在昆侖墟閉關(guān),我未替他備禮,因為我詢問過東華送什么禮,東華一臉的吃驚道:“我為什么要送禮?”
想想也是,以墨淵東華如今的尊位,似乎送什么都不太合適。
我看著日上三竿,想著小織籠估計得裝睡一天,躲過外頭齊天的鑼鼓,可是她卻在這時從自己房里款款的走了出來。
我看向她的時候好半天沒回過神來,她穿了水紅色蠶絲裙,額上點著顆紅朱砂,臉上明凈不施粉黛。她素來懶得打扮,可是只要稍微用用心,總能把其他人襯得黯然無色。單從她這裝束里就可以看得出心計頗為了得。
我咬著瓜子殼兒忘了吐,奇道:“你莫不是要告訴我你是去參加離絡(luò)的婚宴?”
她搖搖頭:“你想多了,我是要去,可沒打算告訴你。”說著便往外走。
“你站?。 蔽艺f出這三個字來自己自己倒是嚇了一跳??墒俏也幌矚g她把自己往低處放,離絡(luò)既然鐵了心要娶旁人,小織籠應是這天上地下一等一的出挑人兒,翻個白眼就過了,又何至于做出這樣難堪的姿態(tài),徒令別人多了談資。
小織籠窈窕的身子頓了頓,回過頭來沖著我笑,她有一張無可挑剔的臉,只是那笑卻實在勉強。
她的冷笑,嘲笑,壞笑甚至無所謂的笑,我都看過不少,只是這次的笑從未見過,那雙星火一樣的眸子也仿佛有了亮晶晶的東西。我總不能相信她會流淚。
她說:“少綰,我知道我不該去,可是不管我有多理性多自制,歸根結(jié)底我是這樣的狠辣性子,得不到的,寧愿毀棄?!彼嗍堑谝淮芜@樣認真的叫我,說出這種心里的話來。
我活了這多年依舊沒練出伶俐的口齒,也總不能有理有據(jù)的說服他人,總是是個會勸著勸著便繞進了別人的道里。
她說完便走,背影依舊動人。
小織籠有自個兒的行事方式,也一貫不愛亂來,我雖摸不清她此去是何用意,卻也并不應該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不打算告訴我我還沒興趣聽呢!
我坐在那棵老桃樹下怎么坐著都覺得不踏實,再待下去不是左手廢了右手,就是右手收了左手,于是站起身來往外面走。
來觀禮的人不少,我在那烏泱泱的什么鬼怪里擠了一擠,便到了最前頭。
然后我便看見了面如土色蹲坐在地上的新娘子,以及穿著水紅絲裙趾高氣揚站在人群當中的小織籠。
她站在離絡(luò)跟前,手里拿著塊細長骨頭,血還滴滴答答往下流。
我驚了一驚已是撲過去擋在她前面,心里想著怕是小織籠大鬧離絡(luò)婚禮惹怒了離絡(luò),斷了她的骨頭做報復。
小織籠的功力幾何我實在不清楚,雖然在爹爹薨逝那日我才曉得比我一貫想的要強上許多,卻還是確定她不是離絡(luò)的對手。
小織籠蒼白著臉看我一眼:“你別哆嗦,這塊骨頭不是我的?!?br/> 我聽了回過頭來看看小織籠身上,水紅色的裙子并無破損,我這才放下心來,一面又懊悔一時著急在小織籠面前失了逼格。不過既然不是小織籠的骨頭就好,至于是離絡(luò)的還是他那個未婚妻的,我并不太在意。
我朝離絡(luò)望過去,果真看到他胸部往下血水四溢,連那被抓爛了的肉都裸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