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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城深處 第二章 明星老千 22

而施慧則大為不同,她一天到晚只有幾個電話,大多還是父母家人打來的,她幾乎沒有任何復雜的社會關系。從接觸至今,雖然她眼里嬰兒般的清澈做為不了性情真實的確據(jù),但她所有的心思都是直接表達的,對自己的喜好與厭惡更是直言不諱。按常理,二十歲以上的中國人都可以不動聲色地去防御,甚至進攻,或者不露痕跡地交換利益和勾當,只要不被捉,永遠不算作弊。當然,大家更習慣了淡淡的無恥,我們都習慣地把這些當成正常的人味兒,但阿寧卻在施慧身上看不到這些影子。
  
  誠然,要看懂這些,需要透徹的人格成熟,阿寧有這本事。社會的復雜對阿寧來說,好似蜻蜓點水,但相比之下,他和施慧真是兩個世界的人。
  
  咖喱屋里用餐的人都小聲地交談著。阿寧嘴里咀嚼著牛排,思緒在跳轉,施慧已經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頭了,阿寧方覺失態(tài)。他舉目遠眺湖面上的月影,月光是從夜空中傾瀉下來的,輕輕柔柔地流淌著。而阿寧的內心卻升起了惆悵,想到肩上千鈞的重壓,他心里噼里啪啦地像著了火,與四周的一切水火不容。
  
  施慧的目光是清澈的,心里是明亮的,也更是聰慧的。她看著阿寧呆悶的表情,知道這個男人嘴里雖然咀嚼著牛肉,但他心里卻咀嚼著艱難。她溫柔地抓了一下他的手,輕輕地說:“別想了,一切都會好的。今天沒賺到錢不要緊,一會兒回去好好休息,相信你的輝煌正在來的路上!”
  
  阿寧溫柔的望著她,覺得她臉上的溫柔像湖面上的月光。
  
  回濠景的路上,兩個人走得不快。夜里的湖光山色和遠處的璀璨華燈交相輝映,晚風習習,佳人相伴,這種閑宜的感覺對阿寧來說,真是久違了。
  
  進房間阿寧就脫衣服先洗了澡。等他躺在床上后,施慧才和衣進了洗手間。一個大男人自己有房間不住,一個美貌女子也自然大方地邀約男人與自己同床而眠,這事無法不叫阿寧覺得好笑。他感覺這種情調很古典,就像古代男女的愛情,眉目傳情、兩心相悅,就是不說,也不做,就讓它在暗處涌動。現(xiàn)在來說,自己和她的這份情緣也算傳奇了,估計也夠資格載入史冊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阿寧睜開眼睛,這才確定昨晚的的確確什么都沒發(fā)生。他心里好笑,躺在一張大床的孤男寡女又他媽素睡了一夜,說出去誰信?。∷ゎ^一看,施慧坐在梳妝臺邊對鏡自賞,滿眼干凈的笑意。于此,他知道這第二夜的素眠比纏綿更妙不可言,她的笑說明了一切。
  
  時間還早,吃完早餐他們又回到房間,阿寧懶懶地往大床上一躺,愜意地說:“哎,很久沒那么早睡覺了,這會兒賭場還真沒啥生意?!闭f完伸展四肢,呈大字形舒展著身體。
  
  施慧坐在電腦前翻看著東西,聽阿寧這么一說,調轉坐姿,輕聲說道:“生活是看態(tài)度的,心若大了事兒就小了,心要小了什么事兒都大。我這些天的作息時間都和你保持一致了,這樣下去,眼角很快就會有細紋的。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每天晚上十二點前回來睡覺,早上吃完早餐去賭場小賭,贏點錢后去逛街、看電影,去玩兒。累了就回來,你給我講你的故事,我寫小說,怎么樣?”說話時施慧眼睛里放著幸福的光芒。
  
  聽她如此一說,阿寧腦海里立馬浮現(xiàn)出一幅輕松幸福的美景,這何嘗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啊!可一想到自己那一*股債,他的心又沉了下去,茫然地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道:“哼!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我何嘗不想過你這種神仙日子?。】墒窃谙履壳翱隙ㄊ菬o福消受,我如果近期不解決家那邊的經濟危機,不但我自己攤官司,而且還會連累別人,整不好都得判大刑,失去自由的痛苦還他媽不如一槍崩了我呢!”
  
  “昨天你提出的建議我考慮過了,我可以付你年薪,如果你覺得不妥,我付你月薪怎么樣?”
  
  聽到這話,阿寧心里撲愣一下翻了個大跟頭,這女子哪是凡人?。吭趺磿绱藛渭??簡直比人們理想中所期待的都完美。幸好自己啥都沒向她隱瞞過,更幸好自己沒把任何卑鄙的手段用在她身上,否則真是造孽??!想到這兒,阿寧的良知里突然升起一絲隱憂,單純的隱喻就是傻呀,這姑娘也太容易被傷害啦!他呼地一下坐起來,走到施慧前面,一把扳過她的肩膀,瞪大眼睛看著她,盯了好幾秒,才憐惜地說:“傻丫頭,就你這樣,出門在外父母也放心?你是不是火星來的?”說完,他依然盯著施慧。
  
  施慧也睜大眼睛看著他,彼此在對方眼里探尋著……
  
  此刻,施慧心里熱熱的,她覺得自己沒有看錯,雖然在賭場的浸*下這個男人為了弄錢會不擇手段,但他的心是明凈而重情的,他本善良!片刻,施慧正色說:“我是認真的,每月我可以支付你六十萬港幣,這樣雖然解決不了你實質的問題,但最起碼你能愿意陪我。哪個女人不渴望有個稱心的男人做伴呢,最重要的是你讓我信任,讓我充滿安全感。這樣你不但能和我說說話,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同時也能讓你多休息休息。否則,日積月累地熬下去,鐵人都會垮的!我出這些錢雖然多了些,但只要我不大賭,還是可以支撐的。你不用多想,我很值的!”
  
  看著這個善解人意的馴良女子,阿寧的手軟了,他放開施慧的香肩,緩緩地坐回了大床上,像是被什么東西抽去了支撐他的力量一樣有些萎縮。呆了一會兒,他苦笑了一下,誠懇地說:“你不了解我的過去,我這種卑賤的生命會給其他生命制造同樣嚴酷的卑賤環(huán)境。像你這樣干凈的好人,也算是這骯臟世界的一朵奇葩了,說實在的,我真不忍心……”
  
  施慧深深地望著他,這個男人能如此坦蕩地*露自己的內心,多難得呀!她霍然站起,飄動著藍色套裙走到阿寧前面,凝著目光動情地說:“王陽明說過,知道脫*衣服是*恥的,那就是良知!女人的感覺是很敏銳的,對男人的認識和發(fā)現(xiàn)往往在剎那間完成。我對你這個人是有定義的,有兩種解釋,你是普遍意義上的壞人,更是特殊意義上的英雄!”
  
  “我靠!”阿寧仰天長嘆的同時,仰倒在床上。這個剛剛接觸時被自己當做白癡,險些沒當做獵物的女人,竟然是最懂自己的人!他側目呆望著讓自己這個“惡人”都不忍傷害的女人,心里酸楚起來。誰青春年少時還沒戀愛過?雖然那時不太懂愛情,但是,愛的心都是真的。惹禍入獄后,女友的拋棄,毀掉的是他心靈的忠實與對愛的接受和給予能力,當年的傷他依然記得。情感的背叛,比死亡都可怕。在生命中唯一的那個女人出現(xiàn)之前,他可不想再輕易去愛。他怕那傷口開了又合,合了又開,繼而糜爛。不論跟哪個對口味的女人*床,那都是*體的,與心無關,難道施慧是自己在等的那個女人……
  
  阿寧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眼前擺著一摞齊整整的港幣,就放在他眼前二十厘米的床上,黃燦燦的。他這才知道,不知啥時候,自己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記得只翻了個身,姿勢很原始,側身蜷腿地臥在床邊上,也沒枕枕頭,側臉貼著床單,口水都流到上面了,身上蓋了一條大紅披肩,是施慧的。
  
  “我睡了多久?”阿寧坐起來揉著壓麻了的胳膊問施慧。
  
  “一個多小時吧?!笔┗鄱⒅娔X的眼睛轉向阿寧。
  
  “你電話響了好幾次,想讓你多睡會兒,都讓我給摁了。我下樓到前臺取了六十萬現(xiàn)金,這是一個月的薪水!”施慧說完會心一笑。
  
  阿寧躊躇著抓過一沓錢,電光石火間在心里過濾了一下,覺得這個時候錢能創(chuàng)造的“契機”比那一點小自尊和小自私都重要。他在手里倒了幾下,小聲叨咕:“一些人揮霍的,正是另一些人渴求的。你們有錢人手里的花花紙,放在我們這些窮光蛋手里,就是救命符??!一分錢憋到英雄漢,先解決燃眉之急吧?!比缓?,他難為情地大聲說:“錢沒有掙得這么輕松的,就當暫借,現(xiàn)在救急,等有了再還你!”說完把錢扔床頭柜上。
  
  “那倒不必,只是你要敬業(yè)喲!呵呵?!笔┗坌Φ锰煺鏍€漫。
  
  阿寧坐過去,想從背后抱抱她,可是手卻只按在了她的肩上。她的身體微抖了一下,是那種期盼的微抖。
  
  有種氣氛讓人不忍心去破壞,雖然彼此都有某種渴望。就像第三夜的“素睡”,他們都有意地把自己隔開,結果惹得荷爾*蒙更加洶涌,感官也更被充足的*感和痛感折磨。他們誰也不碰誰,但兩人體內某種物質卻一潮接一潮地猛漲,不過,也只是猛漲而已,永遠也夠不著岸。這種玄妙的感覺,輕亂的男女是無福享受的。處身現(xiàn)在這個濫交比吃大排檔都易如反掌的時代,偽幸的男人和女人們其實錯失了太多極棒的感覺,棒得沒有文字可以表達,只有親歷它的人才能真切地體會到。
  
  阿寧不知施慧前兩夜的情況,因為他沾床就睡著了。而今夜,兩人都不時地輕轉反側,而且都刻意地壓抑著聲響,似乎都在掩飾著什么……
  
  第四天中午,兩人才懶懶地起床。吃過飯,阿寧陪施慧去賭錢。施慧精神頭不足,只是一千兩千地押,大約贏了三萬多一點時,“久違”的黑心阿肥大林姐的電話來了。阿寧驚訝之余,咬了好幾下后槽牙才接聽,那種恨是埋在骨子里的。
  
  “小土匪,忙啥呢?聽說你最近挺瘋狂?”
  
  “大姐,別說瘋狂啊,就是瘋了,也掙不著你身上一根汗毛??!呵呵……啥時候回來的?”
  
  “才下飛機幾個小時,來吧,大姐拔幾根毛讓你嘬一嘬,哈哈……”
  
  “哪兒?”
  
  “財神!”
  
  阿寧首先點了根煙,在煙霧繚繞中調整自己的心情。他知道,現(xiàn)在來說,恨是一點意思都沒有,整錢是真格的。如果麗姐和梅子在天有靈,就降給自己一個機會,既弄到錢,又能收拾一下大林姐,讓這個老惡棍明白還有天道。不知怎么的,阿寧竟然允許施慧跟自己一起去了財神賭場。
  
  原來,大林姐是見過施慧的,看到這兩個人柔情蜜意地一齊出現(xiàn),她似乎還流露出一絲絲的酸意,陰陽怪氣地對阿寧說:“你小子有福氣,小施這姑娘我總見到,旁邊從來沒有過男人,好好珍惜吧!你呢,最近別離開澳門,有幾個重量級的客戶要過來,你負責接待一下?!闭f完,大林姐就拉下臉,跟幾個大佬模樣的客人進賭廳了。仿佛麗姐和梅子的事件根本就沒發(fā)生過,阿寧這樣的人就不配有悲傷和恨。或者連最起碼的愛憎都不應該有,弄錢還債才是唯一要務。
  
  從財神出來之后,阿寧當啥事兒都沒發(fā)生過,和施慧又回到了萬利廳小賭了一陣,直到凌晨一點,兩人才回到濠景。
  
  躺在床上,他倆都屏著呼吸怕打擾對方,最后還是施慧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扭亮了她這一側的床頭燈,向上靠了靠身子,溫柔地說:“睡不著,我們聊聊天吧?!?br/>  
  阿寧心緒復雜,除了*體的蠢動,還要考慮大林姐下一個圈套的分量和路數(shù)。借這機會,他也想放松一下,于是也向上靠了靠身體,故作幽默地說:“那就聊會兒吧,我也不能光吃飯不干活呀,誰讓我收錢來著?!闭f著在床頭柜的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點上。
  
  “你講講自己有意思的事唄,從小到大的都行?!笔┗壅f著從床頭柜上的包里掏出錄音筆。
  
  “哎呀,從小到大的故事那可海了去了,從小我就特淘氣,爸爸的朋友都說這小子可是好苗子,虎頭虎腦的,學好的話前途無量,學壞的話,也是個壞蛋的頭兒?!闭f完阿寧抽了口煙。
  
  “撿小時候有趣的事說兩件。”施慧往身上圍了圍被子,興趣盎然。
  
  “嗯,四歲的時候,姐姐八歲,有一次,姐姐給了我一毛錢,讓我去樓下商店給她買桔子瓣糖。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桔子瓣糖是硬的桔子味水果糖,和桔子瓣的形狀一樣,上面有一層比小米粒還小的小包包兒,就像人冷了皮膚上起的雞皮疙瘩那么小。一毛錢能買十一塊,用黃紙包著。當時饞啊,也不敢偷吃,偷吃一塊回家就得挨姐姐的揍。怎么辦?那時,四歲的我就能想出既能吃到糖,數(shù)量又不會少的辦法,你猜怎么著?”
  
  施慧想了一下說:“嗯,你一定把糖掰開了,吃一半留一半,對不對?”
  
  “哎!不對,還是我告訴你吧!我悄悄躲在墻角兒,把每一塊糖都含了一遍,然后再裝紙包里拿給姐姐。姐姐接過糖數(shù)了數(shù),數(shù)目對,是十一塊,但是怎么瞅怎么不對勁,感覺和以往的桔子瓣糖有點不一樣,哪里不一樣又說不出來。姐姐就去找廚房做飯的媽媽,問媽媽,這糖怎么不對勁兒呢?媽媽一看,就哈哈笑了起來,接著把我叫了過,問我是不是把糖都含了?這才真相大白。你說有意思不?”
  
  阿寧講完,施慧笑得前仰后合,推了一下他結實的脊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太可愛了,再講一個!笑死我了!”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比同齡孩子聰明,過年時,爸爸的同事,這個叔叔、那個伯伯的都到家里串門,我都給長輩磕頭拜年,賺壓歲錢。那年代磕個頭給個一塊兩塊的就不少了。記得有一次,一個叔叔在我磕完頭之后,從兜里掏出了一張兩塊的,又帶出一張兩毛的。叔叔給完我兩塊的,剛要把那張兩毛的揣兜里的時候,你說我反應多塊,我又站直了給他行了一個禮。叔叔被我的機智逗樂了,把那兩毛的也給了我,那時我才五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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