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在宮里差點遇刺,皇帝一得知這事,當先將陸韶狠批了一頓,并罰了陸韶半年俸祿,禁軍在他手里,內(nèi)廷安全也由他護衛(wèi),公主在后宮還能遇刺,當然是他的責任。
沒卸了他的職都是皇帝仁心。
這么一頓鬧,公主府又得了皇帝賞賜,宮里也遭清查,各宮都人心惶惶。
一直混亂到后半夜才消停。
陸韶下了職準備出宮,佳芙宮遣人來叫他,他雖然心內(nèi)厭煩,但還是過去了。
“陸總督操勞一整日,這臉兒看著忒憔悴,本宮叫底下人燉了甲魚湯,你坐下來吃兩口補補身,”杜雪荷抱著一只白貓斜坐在美人榻上,望著他笑。
陸韶沒坐下來,兩手揣袖口敬道,“大半夜的,勞娘娘體恤,但臣現(xiàn)下實在喝不下?!?br/>
杜雪荷咯咯嬌笑,薅了兩把白貓,軟綿綿說,“你也被罰了,陛下這回是真的生氣。”
她內(nèi)心是慌的,原以為陸韶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至少比劉乾強,可她剛遞了信回家,這一大轉(zhuǎn)下來,劉乾得了皇帝夸贊,她父親還是向著劉乾。
陸韶挨了一頓訓。
她當真怕,劉乾在給她下馬威,要她主動上門給他玩兒。
陸韶眉頭皺起,嘆道,“這九殿下在宮里還能招惹到人,刺客還全是啞巴,瞧那架勢是拼了命要九殿下死,也不知得罪了誰,害的咱家跟著倒霉?!?br/>
杜雪荷忐忑不安,不小心抓到貓脖子上,那只貓慘叫一聲,竟從她手里竄跑,她兩手抱在一起,害怕道,“他們不是要九殿下死,他們是做給本宮看的?!?br/>
“娘娘約莫多想,那些都是老嬤嬤,掌印指使的了底下太監(jiān),嬤嬤們都是宮里老人,他怎么叫得動?”陸韶裝傻道。
杜雪荷朝身旁宮女打手勢,他們便都退出門,杜雪荷這才急忙道,“宮里不只有劉公公,還有八殿下,她從前就和劉公公就是一丘之貉,當初本宮困足在佳芙宮,都不見她過來尋本宮,本宮如今得寵,她依然沒有找本宮。”
論起來,她跟姬繡是同輩姑表,她進宮時,還以為有皇后能過的好些,她父親只說讓她生個皇子,其他的事兒都不用操心,可轉(zhuǎn)頭皇后一死,這些人就都不管她了,她就像個廢子,他們只看中她的肚子,沒誰真心待她。
陸韶的眸光幽深,笑了,“娘娘還是遇事慌張,您是一宮娘娘,還正受寵,誰對付您,您得還回去不是?”
杜雪荷吶吶道,“本宮能怎么辦?”
她從小就被教導要順從,她是庶女,父親養(yǎng)著她也是送人,送給皇帝或者送給其他權貴,左右是為了穩(wěn)固家族,她沒得選。
陸韶扶她坐回美人榻,笑望著她,“您有陛下寵愛,還怕什么阿貓阿狗,那九殿下母族都沒了,不是照樣活的肆意,今兒咱家就站在旁邊,看著她拿刀將那些刺客挨個捅死,您瞧,誰敢吱聲?”
“……本宮和她不同,”杜雪荷喃聲道,姬姮是公主,皇帝寵愛自己的女兒很正常,但她不過是個贗品,身上的香都是假的,又怎么敢恃寵而驕。
“娘娘太妄自菲薄了,”陸韶撇嘴笑一下,走到桌邊拿起碗盛湯,他捧著碗到杜雪荷手邊,捏起勺攪拌,瞧不熱了才放到她手里,“便是您比不得九殿下,那您也比八殿下強,想治她不是綽綽有余?”
杜雪荷抱著碗震住。
陸韶手疊著手,笑的恭順可親,“您現(xiàn)今這個情形,您父親也不向著您,您自個兒都說了,九殿下遇刺是劉乾他們做戲給您看的,您還躲在佳芙宮不敢動,您別忘了,您父親不止您一個女兒,陛下能疼您,往后也能疼您的妹妹,您不抓緊機會先將他們摁住,您就等著下一個雪妃娘娘出來吧。”
杜雪荷眼淚花子直往下掉,她本來只想好好聽父親的話,可是她在父親眼里卻比不過家族權勢,劉乾照樣快活,她卻在宮里怯怕,就連自己嫡親的表妹也和劉乾站在一道。
今日他們能在宮里迫害九公主,往后他們照樣能在宮里殺了她。
她必須先發(fā)制人。
“……還請陸總督指點?!?br/>
陸韶眉毛彎彎,“八殿下不來找您,您去找她玩兒也行啊,這在她宮里丟個什么珠子寶玉,也是順其自然的?!?br/>
他說到這停住,目有深意的瞅著杜雪荷。
杜雪荷胸腔咯噔一聲,這種事情她見得多,早先還在娘家時,父親的后宅有許多女人,那些女人勾心斗角,時常用些陰毒手段坑害對方,其中就有他說的這種。
栽贓對方拿了自己的東西,進屋搜查時再在屋里拿出來自己丟掉的器物,保證能讓對方百口莫辯。
“這,這在宮里……”
況且姬繡也還是公主,她的寢宮怎么可能讓人隨意進出。
陸韶咧唇,“這前邊要娘娘引著,后頭就是咱家來辦差,娘娘安心在宮里睡覺就成。”
杜雪荷咕了口湯,暖心窩子,“就這次真能讓他們不敢再欺本宮?”
陸韶點頭微笑,“您才是娘娘,您不過是給他們一個威懾,他們感受到了,又豈會再犯傻?”
杜雪荷左右一尋思,覺得他說的甚是有理,便笑道,“本宮全憑著陸總督做主,這宮里有你,本宮不怕有事。”
桌上的湯還冒著熱氣,陸韶蓋好鍋蓋,嗓音越發(fā)柔和,“其實咱家也得感激娘娘,這次咱家被連帶著責罵,幸虧陛下仁善,才沒將咱家卸職,否則咱家也要成了喪家之犬,娘娘若按照咱家的計策行事,至少咱們能扳回一城?!?br/>
他用了咱們,明確的表明自己態(tài)度,杜雪荷那點猶疑怯怕也就打散了,她一個人抗不過來,有陸韶這個京軍總督,她根本不怕任何人。
“往后本宮有陸總督,這后宮也能安然度日了。”
儼然是將陸韶當成了屏障,陸韶微微笑,拱手道,“來日方長,娘娘的好日子在后頭,不用煩神,早些歇息吧?!?br/>
杜雪荷溫情脈脈的瞧著他退走,雖說他不愛女人,但終究待她不同,這后宮中能得一個貼心人不容易,她遇著他也是幸事,哪怕做不成夫妻,做個知己,相伴到老也算美事。
——
陸韶進府已經(jīng)快天亮,王歡等在府里,就坐他屋門前叼著麥芽糖,吃的那叫一個香。
陸韶踢他,“別在咱家這兒擋道?!?br/>
王歡趕緊站起身,搔著腦袋道,“總督,前個您不是叫奴才去盯著那個南京來的梅醬老頭,奴才派去的人回來了,那老頭窮的給富戶做長工才勉強茍活,連老婆都娶不起,這后頭南京饑荒,他也就沒活可做,回去跟侄子湊活著過,后來一家人來了燕京謀生,路上侄子和侄媳婦被馬車給軋死了,就剩這個小孫兒?!?br/>
他轉(zhuǎn)著眼睛,想了半天才記起來名兒,“他孫兒叫安雪麟!”
陸韶擰住眉頭,安雪麟是今年的解元,一早就在皇帝那里提了名,明年春闈,這狀元十有八九就是他,但他姓安。
陸韶覷著眼回憶過往,他的鄰居就姓安,但是安雪麟這個名字沒有聽過,他被關在安家的那段時光,那對夫婦對外宣稱將他當親兒子待,背地里卻日日打罵他,他從沒在安家見過他們的孩子。
在他看來,這樣一對黑心鬼不配有孩子。
可能是巧合,恰好安雪麟是南京人罷了,這天南海北的,姓安的不知道有多少,更何況他父母都死了,顯然不是他要找的。
他揮揮袖子,伸了個懶腰,“別老待咱家屋前跟狗似的,咱家提你做監(jiān)丞,你該去給咱家練兵監(jiān)察,怎么見天兒往咱家府里鉆?”
王歡嘿嘿笑,一張臉紅的像猴屁股,“奴才也只能蹭著您才見到凝月姐姐?!?br/>
陸韶斜著他,哼一聲笑,“真不是咱家說你,就你這癩皮狗相,人韓小姐沒嚇跑都是她有涵養(yǎng)?!?br/>
王歡便皺起臉,跟他訴苦,“瞧您說的,奴才好歹能得凝月姐姐一句貼心話,您在九殿下跟前不比奴才還慘?奴才就沒見她給過您好臉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