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監(jiān)督入庫,王賢謝絕了晁天焦到家里吃飯的邀請。晁公正便讓人將酒菜送到庫房,陪他在倉庫里用飯。
晁天焦再不敢小覷這王小官人了,且不說他那個陰險狡詐的爹,單說王賢本人,也是精明強干的嚇人。一天下來,收多少、欠多少,多少該入庫,多少歸官府,全都算得絲毫不差。讓晁天焦徹底絕了糊弄他的心思。
晁天焦估計用不了多少年,這小子就能坐上戶房司吏的位子。往后打交道的日子還長著呢,盡快修復好關(guān)系是正辦。他甚至有用美人計將其收為孫婿的沖動,可惜王賢已經(jīng)定親了,讓晁天焦連呼可惜。
本就沒什么化不開的怨,又經(jīng)過晁天焦這幾天刻意奉承,兩人早就一笑泯恩仇了。晁天焦見火候差不多,方問道:“小官人能幫著打聽下,我兒子啥時候能回家么?”
“這燒雞味道真不錯,哪買的?”王賢笑道:“這是刑房的事情,在下哪里知道?”
“自家瞎做的,難得小官人喜歡,回去帶兩只給家里嘗嘗。”晁天焦強笑道:“刑房都是你父親的老部下,打聽一下總沒問題吧?”
“好,收完稅我就回去問問?!蓖踬t點點頭,便見那個叫周洋的糧商稱完糧食過來。說起來這周洋,正是半月前被枷號的那位。王賢白天問過他犯了什么事兒?周洋郁悶道,啥事兒也沒犯,就是因為收稅在即,大老爺找由頭整治他一番。
原來這富陽縣產(chǎn)糧有限,百姓大都以種茶、造紙、絲織為業(yè),買糧納稅。是以每逢納稅時節(jié),富陽縣便會糧價騰貴,糧商們趁機大撈一筆。誰知道新任的魏知縣,十分重視治下民情的穩(wěn)定,唯恐糧價暴漲、百姓怨聲載道。竟提前把縣里的兩大糧商拿了,在衙門外枷號三天,以示警告……
一說起這事兒來,周洋便眼淚汪汪,做生意不就是賤買貴賣么?又不是什么饑荒缺糧、囤積居奇,何況他還什么都沒干……至少今年沒干,怎么就把他枷了呢?
沒辦法,誰讓這年代,商人地位低下來著?官老爺想立威揚名,邀買民心,不拿他開刀拿誰開刀?沒見老百姓一片叫好聲么。
不過周糧商也真夠敬業(yè),脖子還沒好利索,就跑來上新鄉(xiāng)收糧了。他僵直著脖子在王賢身邊坐下道:“小官人算得分毫不差,統(tǒng)共是四十三石三斗七升米,按照小官人的要求,全用銀錢支付。”說著把一袋錢擱在桌上道:“小官人查收一下?!?br/> 王賢打開錢袋一看,見是個二十兩的銀元寶,還有幾串銅錢,皺眉道:“多了?!?br/> “不多,剩下的算是一點心意,感謝小官人照顧敝號?!敝芗Z商討好笑道。他是糧商,對王賢這樣年輕有前途的戶房書吏,自然要好生巴結(jié)。
“好說好說,咱們都是朋友了么?!蓖踬t知道,老爹眼看就要去杭州了,以后的路全靠自己走。想在縣里吃得開、混得好,只能學那宋公明不拘身份、廣交朋友?!皝?,我敬公正和周老板一杯,小弟頭一天出差,什么都不懂,給二位添麻煩了。”
兩人趕緊舉杯飲下,晁天焦笑道:“小官人雖說頭天出差,但這份老練持重,卻比許多老人還厲害??梢娦」偃朔浅H艘玻瑢肀貙w黃騰達!”
“那是一定的!到時候,可一定提攜兄弟呀!”周洋也吹捧道。
三人把酒言歡,一直喝到半夜,晁天焦請王賢家里去睡,王賢卻執(zhí)意要睡在庫房。他前世的職業(yè)告訴他,該謹慎的時候,一定不要嫌麻煩,安安生生的交差,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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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繼續(xù)收稅,帥輝和劉二黑兩個也來了,其實王賢沒啥事兒要他倆辦,只是單純叫他倆過來蹭飯。收稅這幾天,晁天焦自然要管飯,而且每頓大魚大肉,極其豐盛,不吃白不吃……
畢竟是多少年的兄弟,帥輝兩個把王賢的事兒當成自個的事兒,不像秦守那樣,光算計著自個怎么撈錢。有他倆處處盯著,王賢倒省了好些精力,只是他仍不敢大意,依舊每日睡在倉庫里。
直到第七天,所有的兩千八百石稅糧收訖,裝船運抵縣城后,王賢才松了口氣。來不及換身干凈衣裳,他馬上到縣衙交差。
在原先李晟的值房里,張司戶給王賢倒杯茶,微笑道:“這些天累壞了吧?!?br/> “讓大人費心了,坐著收稅沒什么可累的?!蓖踬t卻沒有給了顏色開染坊,神態(tài)恭謹?shù)溃骸八也蝗枋姑?,上新鄉(xiāng)的稅糧已全數(shù)收訖……”說著雙手遞上賬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