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公子,方才大王和后勝都已對扶蘇公子解釋過,奏秦風(fēng)蒹葭曲是為了解公子思鄉(xiāng)之情啊?!?br/>
扶蘇怒斥。
“后相所言可謂荒唐至極,簡直強(qiáng)詞奪理!”
“照齊王所說,當(dāng)年齊王使吾秦國,跋山涉水,所以才思?xì)w。扶蘇自當(dāng)以為是真?!?br/>
“畢竟,彼時(shí)齊王要入吾秦國,若是一直向西,便要穿過趙國。而若是繞道走,還要穿過魏國、韓國?!?br/>
“齊王入秦,要先離開自己的國土,穿越他國之境,自然艱辛。而這他國,都是齊國的威脅。
“魏國蠶食侵吞齊國以南,而趙國蠶食齊國以東?!?br/>
扶蘇一字字一句句說著,齊王急得面紅耳赤。
“扶蘇以為,齊王過這二國,當(dāng)時(shí)怕是吾秦國還親自派兵去迎齊王了吧。”
扶蘇所言,自然句句屬實(shí)。
齊王聽的,滿面羞愧,甚至想找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
“而扶蘇,不過是剛跨過了秦國邊境,到鄰國齊國與友國來往罷了。扶蘇此行,不亞于小童推門而入鄰家之院?!?br/>
“諸位都是年事已高之輩,想必膝下都已兒女成群,敢問諸位的孫兒,入了鄰家,莫不是家中父親親自去尋,如何會(huì)肯罷休呢?!?br/>
這自然是隱喻。意在說明,秦王不召他,他便不回去。
頓弱聽了,一顆心像是掉入了黑漆漆的冰窟窿里。
而齊王,本就羞愧,連頭都不敢抬起。
其他朝臣,自然也都是低著頭。
胡毋敬,他如何能例外。
扶蘇越說越顯意氣風(fēng)發(fā),臉上閃著光。
“這樣淺顯的道理,就是平民百姓也都知道。如何后相卻想不通呢?!?br/>
“且退一步講,扶蘇入齊半月便起了思鄉(xiāng)之情,吾秦人聽見,還心以為,齊人薄待扶蘇呢?!?br/>
之前對齊國的忍讓使得扶蘇本就有些憤慨,籍此機(jī)會(huì),扶蘇自然將心中所想全部說了出來。
扶蘇一吐為快,自然身心舒暢。
別以為只有你們齊國在忍,秦國也在忍齊國。
秦國忍齊國的懦弱無能卻冠以諸侯之名。
而齊國則是忍秦國的野心勃勃,百般欺凌。
伏生聽到最后,不由得對公子扶蘇投去佩服的眼神。
扶蘇公子,果然巧言善辯。
每一句話中透露的不僅僅是銳氣,更有無限機(jī)巧。
沒想到,堂堂公子,竟然還有這樣的才能。
須知百家之中,唯有縱橫家對論說辯理的要求最高,接下來便是他們?nèi)彘T。
而儒門之中,論辯合之術(shù),唯有前人孟軻成就最高。
孟軻曾曰:吾善養(yǎng)浩然之氣也。
而公子扶蘇的論辯,以說理為主,以氣勢見長。
而這氣勢,便與孟軻所言的浩然之氣幾近重合。
只是若非十年五載的訓(xùn)練,公子扶蘇如何做到辯合之術(shù)如此一流。
若是孟軻在世,公子扶蘇與之對論,興許都不會(huì)輸給孟軻。
伏生自然以公子扶蘇為奇。
但是他只聽過公子扶蘇師承淳于越,并未聽過他師承哪位縱橫家的高人。
縱橫家頻頻出鬼才,張儀龐涓之流,本就是亂世之中的奇人。
而如今的縱橫家已然沒落,有不少士人頂著縱橫家的名號(hào),在高門大戶之中做客卿實(shí)則都是酒囊飯袋之徒。
不過秦國卻也出有個(gè)人物,號(hào)稱是出自縱橫家。
這人正是姚賈。
或許,公子扶蘇的辯合之術(shù)正是姚賈所授。
“看什么看,還不快把頭低下?!?br/>
戍衛(wèi)厲色,對伏生低語。
扶蘇往伏生這邊掃了一眼。
那戍衛(wèi)嚇得立刻拱手作揖。
“后相,扶蘇方才所言,對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