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朝十九年,十月十八。
趙國境內(nèi),三道川外,九盤山下。
一條褐色的巨蟒于九盤山腳下,向淵回嶺一帶曲折而行。
宋國寶光軍中,褐色帷帳的大輦內(nèi)。
宋王三子宋文喆,將手中燒黑的麥穗扒下一顆。剝開外殼,取出麥粒,輕置于一旁案上。
此時條案之上,已堆了一小堆焦白噴香的麥粒。宋文喆雙手黢黑,仍在仔細剝著。
司徒鏡探手抓過幾粒扔進口中,嘆聲笑道:
“好個云藍卸甲,好個‘瀾臺公子’啊!當(dāng)真了得!就是為人太過小氣,好端端的糧食,便是都燒了去也不給旁人留下。
幸在有我司徒鏡救火,保下了這些糧食。文喆,你也來嘗嘗。這烤麥穗可是別有風(fēng)味呢!”
長者賜,當(dāng)有禮。
宋文喆微微俯身行過一禮,手中繼續(xù)剝著麥穗。語帶躊躇道:
“鏡師,這紫陽關(guān)當(dāng)真不要了?”
司徒鏡白皙略有病態(tài)的臉上隱現(xiàn)怒意,一甩手中竹冊。厲聲斥道:
“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命有所不受!我先前所教,你可是全都忘記了?來,你且說來,我因何不取這紫陽關(guān)!”
宋文喆忙俯首跪倒,急聲回道:
“紫陽關(guān)地處偏遠,后有趙國重城鐵丘城,側(cè)有九盤山上的九龍九盤九峰大陣。今若取下,待趙國邯鄲、陽平、鐵丘三路出兵來伐,則難以為援,頃刻覆滅。是故,鏡師未取紫陽關(guān)。我…我是覺得死了如此多將士……”
司徒鏡面色稍緩,伸過手掌。撫在宋文喆頭上諄諄教道:
“兵家所爭,非是一時輸贏勝負(fù),非是一城一地得失。我們爭的是生死,是天下!慈不掌兵,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一將功成萬骨枯??!”
言語之間,門簾處詭異無聲的探入一只枯瘦手掌。似鬼爪一般,生有鋒利如鉤的指甲。指甲之間,虛勾了一只皮囊。
正是抬輦于前的浮戲雙魔之一,背手送來了鴻書戰(zhàn)報。
宋文喆忙上前取了過來,解開皮囊,手執(zhí)錦書。正欲為司徒鏡念來,霎時神色一變。
‘……怎會……這樣……’
司徒鏡卷起帷帳旁的繡簾,悠然望向輦外,不徐不疾道:
“呼延集可是死了?損了多少兵馬?”
待宋文喆報完,司徒鏡呵呵一笑。
“呵呵!死的好啊,如此他呼延集也算戰(zhàn)死疆場。省去回來我治他個有令不遵的罪名,再去斬他。”
言到此處,司徒鏡回過頭來,好笑的看向宋文喆道:
“呼延集便是命有所不受,以致身首異處。你莫要學(xué)他,會錯了意。哈哈哈哈哈哈!”
宋文喆忙行弟子禮,連道不敢。
宋文喆心中也道呼延集死的好笑,憑他那愚笨的腦袋,如何敢不遵鏡師之令,妄想去埋伏納蘭臺。他死也便罷了,可恨平白折了不少兵馬。
司徒鏡探手抓了幾顆條案上的麥粒。
“文喆,你且說來。呼延集死后誰可為大將軍???”
宋文喆略作思索,行禮回道:
“呼延集族弟呼延灼可為大將軍。
其一,呼延灼久隨征戰(zhàn),軍中頗有威望。
其二,呼延集舊部兵將,皆會用心聽用。
其三,呼延灼此人統(tǒng)下嚴(yán)明,令行禁止。當(dāng)不會重蹈呼延集之覆轍。
其四,呼延灼應(yīng)知此次呼延集之死,實為有令不遵。鏡師若不咎呼延集之罪,便已算施恩于他呼延家了。如此一來,呼延灼必效死命?!?br/> 司徒鏡微微頷首,將手中麥粒扔進口中。繼而望向輦外巍峨險峻的九盤山,笑而言道:
“紫陽關(guān),三道川,九盤江外九盤山。古來兵家風(fēng)云地,幾人留名幾人還!”
后,《東朝風(fēng)云志》中有記道:
‘宋趙硝煙十月秋,各謀猷,戰(zhàn)中州。廟堂瀾臺,更有潛淵虬。云藍寶光誰矯健,風(fēng)云會,氣橫秋。
邯鄲將軍易失謀,困陣丘,命刀頭。布袋乾坤,可捕神仙留。瀾臺破陣廟堂走,相罷手,去來休?!?br/> 東朝十九年,十月末。
宋趙之戰(zhàn)告一段落,兩國罷戰(zhàn)卻未言合。
令人稱笑的是,宋國欲向趙國贖回降卒與呼延集尸首。趙王卻言不要金銀,拿糧來換。宋王無奈,遂又把紫陽關(guān)割走的糧食還了一些與趙國。
司徒鏡回到宋國,命宋文喆接手軍中事務(wù)。后,喬裝出行,隨浮戲雙魔游歷名山大川去了。
納蘭臺回到趙國王都云裳,既不上朝、也不返家。日日于春華樓內(nèi),與月華濃琴簫合奏,似那神仙眷侶一般。
如今春華樓里的打手、小二、廚子,一一換成了膀大腰圓的趙家死士……
云中七子自是要回青云山復(fù)命,云水凝臨行時去到納蘭氏府邸。與納蘭臺留下了一顆世所罕見的聽瀾珠。
此珠為云水凝游歷之時,得自一深湖巨蚌。此珠夜時可放幽藍光輝,于耳畔輕搖,可聞波瀾潮聲。
納蘭氏府邸的門房管事老趙則見怪不怪。
趙國女子三萬萬,誰人不愛納蘭臺?
日日來給自家公子送東西的美女太多了,好東西也太多了。
直到云水凝留書,云中七子云水凝時。門房管事老趙才瞪圓了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