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安鎮(zhèn)前幾天便停了雪,但地里的雪還是厚厚的一層,沒有化去??諝饫锶乔遒睦湟狻?br/> 三十幾年前他走得很決絕,頭也不回。當(dāng)時發(fā)誓,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回來。沒想到三十幾年后,他還是回來了,為了她,回來了。
這片土地他生活了不到二十年,走的時間更長,將近兩倍,但他依然覺得不陌生。山是那個山,土地還是那片土地。
曹仲讓王富貴把車停在山坡上,能望得見老房屋的地方,他一個人下車去了,王富貴想跟,他沒同意。
一步一步走去,他在想,她認(rèn)不認(rèn)得他。他老了這么多,她還能不能認(rèn)出他。
可是在陶然的手機(jī)里,他只一眼就認(rèn)出是她。
這些年,他也夢到過她幾次,但都是她年少時的模樣。
如果她認(rèn)不出他,他該說什么。如果她認(rèn)出是他,他又該怎么說。
三十幾年。但凡他肯回頭看一眼她,也不至于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度過三十幾年。
“結(jié)婚后,英姨過得并不幸福,她丈夫?qū)λ稽c也不好,喝了酒就打她,有一次都把她打流產(chǎn)了。后來她丈夫說了你壞話,英姨就拿老鼠藥給他吃了,那個人就死了,英姨坐了八年的牢……”
“出來后,英姨就孤苦伶仃地一個人生活,沒有再嫁過人……”
從前天開始,陶然的這些話就一直響在他的耳側(cè),一遍又一遍。想一遍,他的心就痛一遍。
三十幾年前,她對他說的話猶在耳邊。這么長時間,他依然能想得起來。
“仲哥,我不想嫁給別人,你也別娶別人。你帶我走好不好?吃糠咽菜,風(fēng)餐露宿,我都不怕,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仲哥,我嫁人了,這輩子就這樣算了吧。你去娶別人,好好生活,再生幾個孩子。但是你要答應(yīng)我,下輩子一定要來娶我……”
老房屋越來越清晰,庭院里,掃得干干凈凈,臥著一條黃色的狗,正在太陽底下打盹。
房屋的木門青灰色,虛掩著。從安城到這里幾百公里的路他都趕過來了,還剩著幾步路,他卻沒有勇氣走過去敲那扇虛掩的木門。
秋田犬機(jī)靈,豎著耳朵靜靜聽著,又猛地立起身來,朝著曹仲這個不速之客叫了兩聲。
“大黃,在叫什么呢?”
是她的聲音!
曹仲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凝固了一般,張開了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然后他聽到房屋里有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他看到那扇虛掩著的木門發(fā)出“嘎吱”一聲響,往里打開了。
“大黃?”
一個消瘦的側(cè)影出現(xiàn)在門口。
秋田犬沒有理會胡英的呼喚,一直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曹仲的視線從胡英出現(xiàn)后就再也沒有移開,在她轉(zhuǎn)過面來前,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胡英見到庭院外立著一個人,外面的光線太刺眼,她不由得瞇起了雙眼,右手搭在額際,客氣問道,“你好,請問你找誰?”
下一刻,胡英如遭電擊。
“汪汪!”秋田犬通人性,見主人反應(yīng)異常,自覺地沖著來路不明的人狂吠幾聲,以示驅(qū)趕。
是胡英先打破了僵局,顫著音問道,“仲哥,是……是你嗎?”
一切都恍若黃粱一夢。
“是、是我?!辈苤龠煅食雎暎_步往前探出一步后又倏地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