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北斗眉心一突,按他的本意,已經認定丁鵬就是罪魁禍首,直接拿下便是。不過法門寺本緣和尚突然為靈山派開脫,這倒讓他有些為難。嚴北斗成名江湖數十年,素有威望,但是這份威望不是因為他武藝高強,而是為人公正,做事公道,所以,他沉思片刻,還是將丁少鋒喚醒。
丁少鋒幽幽醒來,待看到前面的丁鵬和柳艷姑,又是神情大變,怒火幾乎將他理智燒毀,扶著他的丁擎雷忙道:“峰兒,不可魯莽!嚴前輩正為姬鳳主持公道,你將找到鳳兒的情形仔細說一遍?!?br/>
丁少鋒牙齒咬得格格響,看著柳艷姑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不過他終究不是一個狠人,良好的家教和溫順的性格還是讓他竭力冷靜下來,緩了口氣說道:“前日孩兒帶著獵戶和獵犬進山,搜尋了一天一夜都沒有找到鳳兒。直到昨天晚上……”
說到這里,丁少鋒的眼前又浮現姬鳳那時的慘狀,他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壓下思緒,接道:“憑著獵犬的嗅覺,我在后山一處非常隱秘的山洞終于找到了鳳兒……,可憐她……”
丁少鋒語不成聲:“如果……如果我們晚到一步,真不敢想象她是否還能再堅持半日?!粌H是那滿身傷痕,沒有飲水,沒有食物,她……她不知道就這樣又饑又渴苦苦堅持了多少時日……,幸好終于等到了我們的救援,可是她幾乎……幾乎快要崩潰了??吹胶海P兒,鳳兒只露出一個凄慘的笑容,說出一個名字,就昏了過去。我們連夜將她送往山下,一路上她雖然昏迷,但嘴里還是……還是念叨著那個讓她切齒痛恨的名字,一直到咱們剛才上山,鳳兒她還沒有醒來,但是那個名字她不時會念出,這個名字……”
丁少鋒眼中噴出怒火,射向柳艷姑,冷冷道:“這個名字,就是你,柳!艷!姑!”
“你這個蛇蝎女人,你這個冷血的賤人!柳艷姑!”丁少鋒幾乎是怒吼著說完。
場中一片寂靜,隨著丁少鋒的描述,眾人雖然沒有親見姬鳳的慘狀,但在那種悲憤痛苦的怒吼聲中,不難想到那個姑娘受了什么樣的折磨和毒手,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便是心腸再硬的人,此刻都動了惻隱之心,沉默無言。
丁鵬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聽到姬鳳遭遇的悲慘,他的心有些痛,有些悔,有些亂,有些恨,這種滋味就是多種情緒交織混合的味道。
痛是因為心痛,他組織門人弟子,遍尋姬鳳無果,此前就曾猜測姬鳳或許遭遇不測,但是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姑娘竟受到如此的折磨。雖然兩人沒什么感情,但那一夜的溫存他至今無法忘記,對這樣一個和自己有了親密接觸的姑娘,她所受的厄運,他如何能不感到心痛。
悔是慚愧,雖然心痛,可是丁鵬心里明白,對于姬鳳他確實沒多少感情。人常說感情越深付出就越多,丁少鋒深愛姬鳳,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顧,一頭扎入深山尋找姬鳳,最后姬鳳被他找到,這不是巧合,而是無數心血和努力匯成的必然結果。換作丁鵬,他雖然也有心尋找姬鳳,但是因為感情不深,所以投入的心思并不算多,起碼他就根本沒有想到利用熟悉山地的獵戶和獵犬的嗅覺來搜山。
亂是因為今日的形勢,今日之事可以說峰回路轉,丁鵬用盡心力,可以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但是到了此刻,他深深感覺到內心的疲累和無能為力,他甚至想到一句話:盡人事聽天命,但是上天注定他要敗亡,那么區(qū)區(qū)人力豈能阻擋?
恨是對柳艷姑的痛恨,丁鵬自來到這個世界,從沒有如此痛恨過一個人,包括王天福。對王天福這樣的跳梁小丑,他只是鄙視,不值得恨,而對于柳艷姑,他確實是發(fā)自內心的恨,這種恨既是對她的深深失望,也是對她的厭惡,丁鵬不能理解她為何會愚蠢到如此地步,又為何要如此折磨姬鳳。
如此多的情緒沖擊,丁鵬的神情再不復鎮(zhèn)定,深深的疲憊掛滿他的臉色,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無力絕望的光芒。
看到他的樣子,柳艷姑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哭了,她低聲道:“掌門,掌門,你不要這樣,不要嚇我……”
丁鵬沒有看她,也不屑看她,冷冷道:“柳艷姑,你已經不是靈山弟子,不用叫我掌門,我也擔當不起?!?br/>
“掌門,我錯了……我錯了,我早該和你說的,但是我……我?guī)状翁崞鹩職猓€是不敢告訴你……”
柳艷姑泣不成聲,她害怕,她非常害怕,不是因為虎視眈眈的丁少鋒嚴北斗等人,而是害怕丁鵬再也不理自己。
丁鵬不再言語,柳艷姑痛苦道:“掌門,你,你再和我說句話?!?br/>
丁鵬嘆息道:“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我承擔,我一力承擔,這件事和掌門無關,和靈山派無關,本來就是我一個人惹下的,有什么事讓他們沖我來!”
丁鵬搖了搖頭,疲憊地說道:“沒用了,你現在再說什么都沒用了,他們不會相信,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也許……確實是我的錯,我錯在不該對你放縱,如果我能早些約束你的行跡,管束你的性格,可能一切都會變好一些。但是……現在都遲了?!?br/>
這個時候,丁鵬發(fā)現曾經自以為是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曾經,甚至就在今日之前,他還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學會如何做一名掌門,如何管理門下弟子如何約束管教同門,他以前是那么的自信滿滿,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還差得太遠。
“丁鵬,你這個偽君子,不要再演戲了,你以為你們一唱一和就能擺脫你的嫌疑,洗清你的罪孽?可憐的鳳兒……她被你……,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泄我憤,老天,老天爺,你為何如此殘忍!”丁少鋒怒吼,這個斯文的年輕人已經完全被仇恨遮蔽了理智,眼神瘋狂,面容扭曲,恨不得撲過來咬丁鵬一口。
嚴北斗朝丁擎雷點點頭,丁擎雷忙將有些神智失常的兒子拉到后面,嚴北斗看著丁鵬,沉聲道:“丁掌門,是非曲折我想大家都應該很清楚了,姬鳳雖然還沒有完全清醒,但是她已經指證了一名兇手,就是貴派的柳艷姑。至于丁掌門有沒有牽扯其中,老夫也不想武斷,老夫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交出柳艷姑,然后勞煩丁掌門跟隨老夫走一趟,等鳳兒醒來,如果此事確實與你無關,那么老夫親送丁掌門回山?!?br/>
丁鵬問道:“那么第二條呢?”
嚴北斗眼中殺氣顯露,沉聲道:“如果丁掌門不愿配合,只想走這第二條,那就別怪老夫心狠手辣,老夫不管你沒有參與其中,鳳兒既然被你靈山派害的如此之慘,那老夫也只好領教一下你們靈山派的武功,只是生死有命,到時候不要怪老夫下手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