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早就明白這個問題終究躲不過去,但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不過,她并沒有急于解答,或者說她還沒想好怎么解答。
他是誰?
這個問題又豈是這么好回答的,怎么說呢?難道說我們上千年前就是一對苦命鴛鴦?她自嘲地笑笑,她從沒想瞞著他,只是怕他接受不了。
而且,人一知道得多了,就難免會被拖入一些麻煩,她只求二人這一輩子寡寡淡淡,平平安安。
可是有時候越求什么,就越是得不到。
蕭擇雖然沒有說什么,但他的目光卻是在追問。
泠雪嘆口氣:“你……”
蕭擇從樹上跳下來,道:“我想知道?!?br/> 泠雪沒說話,輕輕一揮手,二人眼前的場景變了。
黃昏下的帝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飛快閃過的片段。
滿天的風雪下,一個少年身上裹著破爛的黑袍,背著一桿銹跡斑斑的長槍,身邊跟著一個枯黃頭發(fā)亂如雞窩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懷中還抱著一條小土狗崽子,在天地一白中離開小小的村落,向目光盡頭的茫茫雪山遠去。
畫面一轉(zhuǎn),來到了混亂的城鎮(zhèn)。四下里喊殺聲一片,到處都是骨瘦如柴的饑民在流竄。少年抱著小姑娘,小姑娘抱著小土狗,二人一狗,縮在一條小巷子的墻角,用茅草胡亂蓋住,躲在里面大氣不敢喘。
之后,少年長高了,變成了一個肩扛長槍的游俠。小姑娘此時還在他身邊,眉眼漸漸長開,倒也有幾分清秀。
少年手中長槍上的鐵銹漸漸褪去,冰藍色的光芒閃耀,寒氣彌散。
不久后,少年披上了鐵甲,在無邊的戰(zhàn)場上怒吼沖殺,渾身浴血,在血海中掙扎求存。而少女則在一方簡漏的偏屋煎上一壺茶,望向門外的遠方,等待他的歸來。
少年的青澀漸漸褪去,而少女也逐漸出落得亭亭玉立,絕美的容顏全然不復(fù)當年模樣。漸漸有許多人上門提親,但都被她微笑拒絕,她在等他。
終于,少年變成了青年,鐵甲變成了金甲。他在戰(zhàn)場上一把銀槍寒冰萬點,令敵人聞風喪膽;而她在金戈鐵馬中一曲獨舞,暴風雪席卷之處皆成堅冰。
最后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掙扎、絕望、生死,他牽著她的手,一步步登上那把龍椅,階下群臣戰(zhàn)將山呼萬歲,千年不朽的帝國就此誕生!
就在歲月靜好,一切風平浪靜,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夫妻二人可以長相廝守時,他卻終于將長槍指向了那片天空。
到了這里,片段戛然而止。
雖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刻鐘,但蕭擇卻感覺過完了一生,不,是兩個人的一生。
他突然想買開腿走幾步,但他竟一時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那個女子和泠雪長得一模一樣,而那個男人和他,也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這……算是什么?”蕭擇很慶幸現(xiàn)在還能保持鎮(zhèn)定。
“這是你的一生?!?br/> 蕭擇看著她,又看看自己,搖頭:“我不記得?!?br/> “可你就是他,你上一世的名字叫……顏淵?!?br/> “顏淵。”蕭擇重復(fù)了一遍,“那是馬耳他帝國開國皇帝的名字,“可那是千年前的古人了,你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他去挑戰(zhàn)了,我們頭頂?shù)奶炜铡!便鲅┲噶酥柑欤镁巢恢螘r消失了,馬車還??吭谌伺赃?,這里依然是城門前,“他失敗了,而我卻獲得了永恒的生命,代價是他灰飛煙滅,重新轉(zhuǎn)世?!?br/> “天空?什么天空?”
“不能再說了?!便鲅┬χ鴵u頭,“真的不能再說了。”
蕭擇只覺得一陣暈眩,一下沒站穩(wěn),他年輕卻堅強的神經(jīng)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泠雪上前扶住他,柔聲道:“累了吧,我們回去,我給你做飯。”
“不?!本耠m然恍惚,但強大的理智猶在,他輕輕推開了她,“你喜歡的不是我。”
“那還能是誰?”泠雪疑惑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