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又回頭看了父親一眼，見其依舊面無表情神態(tài)冷漠，心中不由自主地輕輕嘆了一口短氣，暗想，父親和爺爺一樣，牛脾氣一旦發(fā)作，犟得能夠撞倒南墻，如今還在生自己的氣呢。因為自己在爺爺臨終之前，沒有及時趕回來。
見大哥眉頭緊鎖，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態(tài)，范文功又說：“哥，你不必難過。公司里事情多，雜七雜八的，哪天沒有幾件煩心事情？不是想來就能夠隨時來的。我想，爺爺?shù)脑谔熘`，是會理解的。”
這幾年，他靠著范文斌的幫助，不僅新修了院落，還買了一輛農(nóng)用車，種地之余，跑跑短途運(yùn)輸抑或販賣些時令水果蔬菜，一家五口人，小日子過得蒸蒸日上。在范家渡這個小村莊，也能夠算得上，是較為體面的人物了。
不過，范文功內(nèi)心里還是深深隱藏著一件難以啟齒的憾事。那就是自己只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盡管他看得比較開，但是，每逢見到別人家父子齊心協(xié)力發(fā)家致富，一旦有事情，父子齊上陣，人多勢大，他心里還是隱隱有點(diǎn)不舒服。
上個世紀(jì)八九十年代，正是計劃生育最緊最嚴(yán)的時候。范文功一連生了兩個女兒，不死心，又帶著老婆在外面東躲西藏了兩年，極想生個兒子。但是，第三胎還是女兒，這才死了生兒子的心，回到老家，老婆娃娃熱炕頭，安安順順地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聽了范文功的這幾句寬心話，范文斌心中略略好受了一點(diǎn)，隨即，頗為遺憾地說：“爺爺活著的時候，你們多操心了。這次辦喪事的所有花費(fèi)，就由我一個人來負(fù)擔(dān)，也算是對爺爺盡的最后一點(diǎn)孝心。”
這幾年，隨著農(nóng)村生活條件的不斷改善，紅白事情的花費(fèi)也水漲船高，與前幾年相比，花費(fèi)越來越大越多，翻了幾番。一個村子一個家族，左舍右鄰，大有相互攀比炫耀之意。
范文斌之所以說出這句話，并不是想顯闊，在人前賣弄自己很有錢，而是出自真心實意。幾個叔叔家的生活情況，在范家渡很一般，他很清楚。再者，爺爺確實對他好，好到了以命換命的程度。如今，爺爺去世了，他想盡一份最后的孝心。
妻子段向梅見丈夫大包大攬喪事的所有花銷，不悅地瞥了一眼，沒有說話。她在縣二中當(dāng)英語老師，娘家在距離范家渡不遠(yuǎn)的西灣村，和范文斌是初中同學(xué)，知根知底的。對丈夫的脾性，了解得很清楚。
除了過年，平日里，自己很少來范家渡婆婆家，就是來，也是僅僅呆上幾個小時，做一頓爺爺公公婆婆愛吃的飯菜，在天黑之前，就和丈夫回縣城自己家了，幾乎不在婆婆家過夜。
見大哥承包了爺爺喪事的所有花費(fèi)，弟弟妹妹們都頓時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輕松，話也不由自主地多了起來，顯得非常親熱團(tuán)結(jié)�？墒�，就在他們暗自高興的時候，一直冷著臉的范有民說話了。
“你爺爺去世了，這花費(fèi)，不應(yīng)該由你們這些當(dāng)孫子的來掏�！狈队忻竦难酃饫淅涞貟咭暳艘槐閮号畟�，最后，落在大兒子臉上，冷聲冷調(diào)地說：“這錢，應(yīng)該由我們這些當(dāng)兒子的來分擔(dān)�！�
范有民親弟兄六個，除了老四因病中年去世之外，剩余的五個，都住在范家渡，還有三個妹妹，距離范家渡不遠(yuǎn)。兄弟姐妹都在一個鄉(xiāng)，不知為啥，平時來往也不多。只有老六范有才，還算和大哥范有民親近，彼此間走動也勤快，常來常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