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秀才們嗚嗚喳喳的議論了半天,而后倚翠樓的姐姐妹妹們又捧上烹出的拿手好菜,大家就著溫酒熱菜聽著曲兒又論了半天,終于鬧到快到了傍晚,才一個個散去。
楊淵等到曲終人散之后,依舊坐在殘羹冷炙之間,拿著景泰藍的酒杯一點點賞玩。
這件東西應(yīng)當是景泰年間所造的精品,如果找個時候埋進土里,等個幾百年或許還能進博物館里。
“潛之兄,今天拿出這么大的一個題目,小弟差點接不住啊?!?br/> 他人已經(jīng)盡數(shù)走了,只留下江家兩位兄弟以及楊淵。
這一天的戲肉終于到了。
江煌看著另一旁已經(jīng)被姐姐妹妹們收拾利索地那張古琴:“可惜,到底白費了三百兩銀子?!?br/> “當年燕昭王千金買馬骨,這三百兩銀子花得值。”
江畑在另一邊挖著自家兄長的墻角。
“不過話說回來,潛之兄到底是意在何物?”
江煌看著楊淵,眼睛之中滿是試探。
“我說是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你信嗎?”
楊淵念了一句曹植的詩,將手頭的酒杯重新放到酒桌上。
“楊兄說什么,我都信。只是希望楊兄可以給我們透個底,日后我們兄弟也好有個準備?!?br/> “去年左光先在漢中與流寇對陣,你記得他手下有多少兵嗎?”
在今日的明朝,軍和兵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含義。軍是軍戶,就是朱元璋開國之初留下的軍戶制度,大學士李夢陽是軍戶,張居正也是軍戶,楊家曾經(jīng)也是軍戶。
軍戶,就是明朝百姓中專門負責軍事義務(wù)的那些人,他們是軍。
兵,是營兵,是吃餉銀募集而來的人,軍戶制度敗壞了,但是軍事壓力還在,怎么辦?那就掏錢雇人當兵。
所以軍和兵,某種時候可以混用,某些時候又截然不同。
“三千?!?br/> 楊淵閉上眼睛伸出手指:“不管九邊各鎮(zhèn)本來有多少兵馬,左光先、曹文詔、猛如虎這些總兵出來跟流賊作戰(zhàn),也不過只有三千人馬上下。”
江煌、江畑相顧無言,楊淵所說的正是陜西巡撫練國事給崇禎皇帝奏折里抱怨的現(xiàn)實。楊淵能從楊世祿的嘴里聽到這樣的消息,江煌、江畑兩兄弟卻沒有這樣的渠道。
“盧象升一個大名知府,一下子募出來的兵能頂三個總兵合力,圣上、各位閣老、還有地方的總督、巡撫,這些大人們難道不要倚重倚仗他?”
楊淵小心地給江家兩位兄弟算了一筆賬:“若是按照關(guān)寧兵的定例,一個人一月一兩四錢銀子,三千人一個月就是四千二百兩銀子?;▊€五千兩,只要有那么些風吹草動,那咱們就是漢中一地的大帥,不只是洋縣的詹時雨、便是漢中知府、陜西巡撫,甚至是那位洪亨老洪大人,都要仰仗咱們,到那個時候,又是什么局面?”
“一個月五千,一年就是六萬,從哪里湊這么些錢?”
漢中府一府的賦稅大概是兩萬兩左右,即便是楊家、江家這樣的豪雄之家,要想一年湊出六萬兩銀子,也是天方夜譚。
就是楊淵肯出這五千兩,楊世祿也要死于心腦血管疾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