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杯茶】
　　
　　主宅是一座非常標(biāo)準(zhǔn)的三進(jìn)院落。
　　
　　大門開在宅子的東南方向，門東邊一間小房子便是門房，門西邊那一排房子則是倒座房，此處一般設(shè)為客房，或者作為普通家仆的住處。
　　
　　裴越等人進(jìn)門后，迎面便瞧見一座浮雕日出圖樣的照壁。往左穿過屏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平整的空地，北面有左右抄手游廊和居中的垂花門，這里便是前院。
　　
　　過垂花門后，中庭面積很大，栽種著幾棵梧桐樹。
　　
　　中庭左右各有一排廂房。
　　
　　穿過中庭，便來到這座宅子的正堂，計有五間，兩側(cè)各有耳房，主家接待客人便在此處。裴越和桃花對建筑規(guī)制并不了解，所以一路上也只看個熱鬧。席先生卻不一樣，他發(fā)現(xiàn)這座宅子的規(guī)格比慣例要高一些，譬如一般三進(jìn)院落只有三間正房，這里卻要多出兩間。
　　
　　從垂花門到正堂這片區(qū)域是宅子的內(nèi)院。
　　
　　正堂再往后就是后院，為家主的私室和家眷的臥房，外人是無法進(jìn)入的，便是家仆也只允許丫鬟進(jìn)入。
　　
　　此外雜物房、廚房之類的屋子不再細(xì)述。
　　
　　各房內(nèi)的陳設(shè)家俬盡皆全新，省去了裴越許多時間和銀子，想來也是裴太君提前安排妥當(dāng)?shù)摹?br/>　　
　　轉(zhuǎn)了一圈后，三人來到正堂，裴越對席先生道：“先生請坐。”
　　
　　席先生微微一笑，說道：“越哥兒不必客氣，老太太此番只是讓老夫來看家護(hù)院，而不是找個刻薄陰狠的老厭物管著你?！?br/>　　
　　他說話風(fēng)趣，神態(tài)平和，并無分毫惹人反感的自大氣息。
　　
　　桃花許是被柳嬤嬤折磨出心理陰影，見裴太君又派來一個中年男人，這一路上都有些緊張，害怕前門拒狼后門進(jìn)虎。此刻聽席先生如此說，才知道這位不是那種人，連忙從桌上備好的茶壺里倒出兩杯茶，先端到席先生身前。
　　
　　望著這個臉上堆滿討好笑容的小丫鬟，席先生贊許地點點頭，沖她比出一個大拇指方才接過茶杯。
　　
　　裴越看著這一幕，心中微動，雖說他知道這位席先生肯定有真本事，但從出府以后未嘗沒有些許冷淡之意。究其原因，本事越大的人往往脾氣也大，自己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如果把握不好分寸，難免會讓這位席先生生出輕視之心。
　　
　　無論如何，他不想出府之后還找一個祖宗供著。
　　
　　此時他終于稍微放松了些，問道：“席先生，你在何處下榻？后院如何？”
　　
　　席先生笑著搖搖頭，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的內(nèi)心，直白地說道：“越哥兒，不必?fù)?dān)心老夫會在這里礙手礙腳。老太太讓老夫來這里住三年，三年之內(nèi)必能保你安穩(wěn)無憂。除了你的安全之外，老夫不會插手別的事情。至于住處，左邊廂房里隨便找個房間便可?！?br/>　　
　　話說到這個份上，裴越便無法再試探了，點頭道：“如此也好，小子謝過先生恩義。”
　　
　　席先生抬手阻住，淡然道：“無事發(fā)生，何必言謝？反倒是老夫要在這里耗費錢糧，越哥兒可不要生氣?！?br/>　　
　　裴越聞言失笑，正要問一些關(guān)于武道的事情，只見那莊頭程光走了進(jìn)來，臉上滿是汗珠，諂笑道：“少爺，府中并無獸欄馬廄，小的將您那匹馬駒安置在府外右邊一間空置的屋子里，里面都收拾妥當(dāng)了?！?br/>　　
　　“有勞了，程管事還有事？”裴越面色柔和道。
　　
　　程光上前一步說道：“少爺，您如今可是綠柳莊的主人，身邊只有一個丫鬟如何使得？小的在莊上挑了一些人，都是老實本分手腳勤快的，計有四名貼身丫鬟，六名灑掃丫鬟，八名粗使婆子，兩名廚娘，四名貼身小廝，四名年長長隨。他們聽說可以來少爺這邊做事，沒有一個不高興，且又都是咱們國公府的家生子，連身契都不需要簽……”
　　
　　裴越不置可否，指著右首邊最末那張椅子說道：“你有心了，先坐吧?！?br/>　　
　　程光大喜過望，但也不敢放肆，只半邊屁股貼著坐下。
　　
　　裴越淡淡道：“此時稍后再說，我想先請教一下程管事，莊子上的具體情況?！?br/>　　
　　程光心中一凜，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敢，不知少爺想知道些甚么？”
　　
　　裴越問道：“近幾年莊子上收成如何？一年要給都中上繳多少錢糧？”
　　
　　席先生靜靜旁觀，心中有些驚訝，這少年問的問題很重要啊。
　　
　　程光略顯猶豫，斟酌著說道：“回少爺，這往都中上繳的錢糧卻沒有定數(shù)，也是老太太和老爺太太仁厚，對咱們這些家生子寬厚，所以大抵是根據(jù)每年的收成來定的。如這兩年，地里收成不好，所以上繳的不多，以去年為例，年終關(guān)賬的時候莊子上繳給都中一應(yīng)物事折銀六百二十兩?！?br/>　　
　　裴越目光一凝，有些奇怪地問道：“這么少？”
　　
　　程光眸中閃過一縷輕蔑，故作艱難地說道：“少爺，咱家收的租子是按一成五份例，原比別家少些，只因這莊上都是家生子，所以家主憐惜，至于那些不講究的門第，二三成是常事，五成的都有！小的敢保證，這些莊戶們無人敢偷奸?；?，個個都很老實?！?br/>　　
　　裴越頷首應(yīng)是，面色平靜地問道：“那請問程管事，正經(jīng)年份莊上的一畝田地每年產(chǎn)糧多少？”
　　
　　程光答道：“咱家都是上好的水田，只要老天不鬧災(zāi)，一年下來每畝地能產(chǎn)糧三石有余?！?br/>　　
　　裴越又問道：“那如今按市價算的話，一石糧食能賣多少錢？”
　　
　　程光漸漸察覺到不對勁，吞吞吐吐地說道：“一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