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狐疑的轉過頭,他雙手撩起頭發(fā)伸長了脖子看著我,我也看著他,他大約跟我父親差不多的年紀,臉上臟污的很,只是那雙眼睛十分銳利,在夜里也亮的很。
片刻后,他眼里的銳利漸漸收起一股細微的驚在他眼中逐漸放大,他看著我,臉上的神色變化莫測,他捉住我的肩膀,“你是哪里人氏?今年多少歲?父母可還健在?”
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發(fā)懵,我蹙了蹙眉,他抓在我肩膀上的力道很大,隱約似乎還有一些顫抖,我不回答他,這人怪異的很,吃了人的東西怎么還如此失禮。
他見我不言不語,放開了手,低聲道:“在下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不要怪罪,只是乍一看姑娘跟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所以失了禮節(jié)?!彼D了頓又問道,“不知道姑娘是哪里人氏?”
看他這般驚訝的模樣,我心想,可能是我真的長得與他的故人有幾分相似,不然他也不會看到我就說與故人相似,不過我家里親人定然不然他的故人,我長得并不像爹娘,與哥哥也毫無一分相似。
“我是齊州人氏。”我看了他一眼,頓了一瞬接著道:“先生的故人與我真的有那么相似么?竟讓先生這么驚訝?”
我向來謹慎,入宮前爹爹也一再囑咐事事謹慎為上,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對方那些隔著胸膛的心里計量著什么。
“齊州人……”他默念一聲抬起眼,似是苦笑了一聲,又打量了我一眼,“細細看來姑娘與我那故人也并不是十分相似,只是五官眉眼乍一看十分相似?!彼朴懈袊@,“我那故人性子謙弱,姑娘不同,姑娘雖現(xiàn)下境地難堪,但姑娘眉眼里有仍舊掩著一股傲氣,在這牢獄里有多少人折了傲骨撇下了尊嚴?!?br/> 他臉上顯露出一分追憶還一絲絲柔情。我抿了抿唇,這種時候傲骨是最不打緊的東西,他這話說著倒是讓我覺得心酸,撇下的尊嚴不過是為了活命,如果用傲骨跟尊嚴能換來活下去的機會,這么做的人又有什么不對。
我又想到了自己,如果求饒皇后就能放過我,那些刑具就能繞過我,我會怎樣?細細想來皇后說要發(fā)落我的時候我也沒有求饒。
我問他,“你那故人還活著嗎?”
他沉默了半響,“早死了?!?br/> 我暗自傷心,我怕是說他難過的地方了,我又說,“我怕我也要死了。”
他此時彎著唇角笑了起來,“你倒是不會死?!?br/> 我沉吟了一會,“要是我死不成,我就天天給你送饅頭來?!?br/>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現(xiàn)在還能說出這些打諢的話來,怕真是被刑罰夾昏了頭。
他咧開嘴歡暢的笑了起來,兩排大白牙在我眼前直晃,他說,“君無戲言?!?br/> 我應了一聲,雖然我不是君,不過要是能活著出去,饅頭還是不會少了他的,也算是借了個福氣,只是要是佛祖知道我想用饅頭換活命的福氣,會不會怪罪我。
坐在地上,地面不算平整的泥疙瘩硌的很不舒服,我挪了挪又半躺在草席上,胸膛里熱辣辣的痛,連頭也有些昏昏沉沉,牢房里的空氣不流通,總有一股子悶氣憋在里頭,血腥味,潮濕味,身上的汗味,還有身下席子底下的干草味全部混在一起,像是發(fā)酵著的臭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