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過去發(fā)生的事情。
昏暗的燈光,破舊的小屋,以及喝著啤酒的滿臉暴躁的男人。
不能哭出聲來,因為哭聲會讓爸爸生氣,爸爸生氣了就會打人,用拖鞋,用凳子,用木棍,用他身邊順手的東西來打人。
【賠錢貨!破財貨!垃圾!】
他會一邊打一邊大聲的喊著。
【老子怎么就生了個女兒,老子特么要的是兒子!五子登科懂不懂,要票子車子房子兒子妻子曉得不!怎么你就給我生了個女兒?要老子斷子絕孫是吧,這種賠錢貨嫁出去又不跟老子的姓,老子花錢養(yǎng)這東西做什么?!】
他也會打媽媽,會一邊罵一邊扯著媽媽的頭發(fā),把她整個人推在地上一拳一拳的打。
【就是你,沒有你,我哪里會過這種日子!】
媽媽也一樣會打人,她會用縫衣針扎人,用指甲挖人,用比爸爸更大更尖銳的聲音吼人。
挨打的理由總是各種各樣。
早上出門的太晚會打人,晚上回家的太晚會打人。
說話的聲音太大了會打人,哪怕在樓道上被看到了也不行。
很餓。
因為總是吃不到飯。
爸爸媽媽說這是憶苦思甜,要學(xué)會忍餓才能成長。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又響起來。
爸爸欠了很多的錢,那些債主上門了,他就假裝不在家。
他說他下次一定能贏,他把自己工作的錢全部拿走,幾乎從來不往家里拿,媽媽掙的錢他也要搶,不給的話他就會打媽媽,然后媽媽就會來打我。
如果爸爸在外面被債主堵到的話,他也會挨打,然后他回來就會更用力的打我和媽媽,然后媽媽也會打我。
老師對我說,爸爸媽媽是孩子的港灣。
港灣是什么啊?
它會怕痛嗎?
……
高海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自己的視覺似乎受到了某種影響,眼前的畫面變得模糊不清,變得什么也看不清楚。
腦袋里傳來陣陣的眩暈感,似乎一直有什么聲音響起,卻又始終無法真正聽清。
手腳麻痹著,即使勉強掙扎著動彈起來,也顯得無比的遲鈍,如同全身的感官已經(jīng)鈍化,難以控制身體的動作。
身旁傳來了女人壓抑的哀嚎聲。
有誰在自己的身旁掙扎,卻又無法掙脫什么東西,因此不斷的在地上翻滾抽搐著。
這里是哪里?
朦朦朧朧間高海想要坐起身子,卻怎么也沒有辦法真正做到。
【不聽話的狗東西】
壓抑著怒火的聲音,伴隨著冰冷的觸感響起。
有一雙手抓住了高海的臉,將他的嘴硬生生的扳開來。
一根針線穿透了他的嘴皮,狠狠拉拽著,將細長的線穿過皮肉。
“唔……”
叫不出聲來。
全身上下都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唯獨那無比劇烈的痛苦,卻在此刻異常的鮮明。
疼……好疼……
針線再一次穿透而下,穿透而出。
高海只能聽到身旁傳來一個女人痛苦掙扎的哀嚎聲,聽到她那越來越沉悶的,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嘴的痛苦聲音,以及在自己身上愈發(fā)明顯起來的,那同樣劇烈到令人想死的疼痛感。
不能……不能這樣下去……
必須做些什么……必須要做些什么才行……
決不能……就這樣直接……死在這里……
從完全糊成一團的腦袋里強行的擠出些許思考的余裕。
高海掙扎著,竭盡全力的掙扎著,忍受著滾燙的水滴在身上的劇痛,忍受著全身皮肉像是被針線縫住了一樣的劇烈疼痛,一點一點的,抓住了自己放在衣兜里的救援隊胸章。
已經(jīng)沒有時間擺弄胸章上的細釘子了。
咬緊牙關(guān)的高海,在下一刻直接將胸章背后穿著的細釘子刺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將整個釘子都沒入自己的肩膀。
耳邊那混沌不清的聲音,似乎在剎那間換成了一群年輕人跑操時的喊聲,接著兩種聲音交錯在了一起,錯亂而紛雜的化作刺耳的噪音,再變成一道極其尖銳的咆哮和震蕩。
高海落在了地上。
他的視線變得清晰了許多,能勉強看到,自己似乎身處于一個極度扭曲的房間當中。
墻壁呈現(xiàn)出歪斜的構(gòu)造,或是凹陷或是凸起,或是傾斜著與地面和天花板交錯。
桌椅憑空的倒立在天花板上,餐盤卻擺在了墻上,灶臺幾乎從中間折斷開來,一側(cè)傾斜著立在地面上,一側(cè)橫在墻上直接和窗戶連接在了一起,其余的地方也是一樣,就沒有哪怕一個正常的家具或是擺設(shè)。
嗡嗡——
高??吹搅藷_水的水壺,不斷的冒著熱氣。
一個又一個的開水壺擺放在屋子里的各個位置,數(shù)量多到怎么看怎么不對勁的樣子。
多到令整個屋子都變得煙熏火燎的,彌漫著霧氣的無數(shù)開水壺。
“呼……呃……”
高海沒辦法從地上站起來。
他的衣服褲子都已經(jīng)完全濕透,被滾燙的開水淋透的那種。
全身上下傳來清晰的疼痛感,高海能感覺到自己身上很多地方的皮已經(jīng)跟衣服連在了一起,稍微動一下就直接從身上撕了下來,因此衣褲沒一會兒就被染上了暗紅的色彩。
“呼……嗚……”
高海沒有辦法說出話來。
密密麻麻的針線縫住了他的嘴巴,血水一刻不停的從傷口流下來,每一下的呼吸都會帶來更加劇烈的疼痛。
沒關(guān)系,還有好消息。
高海在心底對著自己說道。
一個是自己被砍斷的右手,此時被滾水硬生生燙爛了傷口,已經(jīng)不怎么流血了。
還有一個是在自己的身旁不遠處,一個躺在地上掙扎的女人。
那是前田美和,或者說,一個頂著【前田美和】這個假身份混入這場游戲的老玩家,一個妄圖利用他和輝夜這些初入游戲的新人出力,然后坐享其成的混賬東西。
她的樣子比高海要凄慘太多了。
密集的針線不但縫住了她的嘴巴,還沿著身體一路延伸,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縫補的痕跡,并且她身上的燙傷遠遠比高海嚴重,大塊大塊的皮肉直接脫落下來,整個人看上去幾乎成了只煮熟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