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金部的大營里起了一夜的火光,戰(zhàn)馬踐踏的聲響沒有停歇過。
蘇合在汗帳里被直接斬首,他的黨羽部眾知道消息后,有人反抗但更多的人選擇投降,可阿古達木依然派遣侍衛(wèi)和控制的軍隊對整個大營進行了無情的清洗。
一整晚,高進都守在商隊營地的廂車陣前,半夜有潰兵來襲,被他和老陳用弓箭輪番射死八人,這伙潰兵都沒有和營地前的侍衛(wèi)短兵相接,就倒卷而走,然后被追兵所殺。
追兵的首領(lǐng)是個滿臉橫肉的臺吉,也許是因為商隊營地前有汗帳侍衛(wèi),也許是因為他看到高進射殺潰兵的射術(shù),最終這位臺吉勒馬在一箭之地外觀察營地,等部眾斬殺完那些潰兵后,方才離開。
那片刻的對峙,是高進這一生中最緊張的時刻,但他持弓的手很穩(wěn),弓弦半開,右手拈著的箭矢始終對著那位臺吉,直到對方離去,他放下弓,手臂才抖得厲害。
黎明前,燃燒整夜的火光終于熄滅,當太陽升起的那一刻,光明劃破黑暗。看到那些下馬收斂尸體的蒙古騎士,高進如釋重負,他知道蟒金部的內(nèi)亂終于結(jié)束了。
“做得好,小進?!?br/> 高沖接替高進時,從老陳口中知道兒子昨晚的表現(xiàn),沉默片刻,粗糙的手掌落在高進肩膀,不僅是他,周圍一圈老兄弟,都覺得高進可以獨當一面了。
……
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天,直到傍晚,高進才清醒過來,看到木蘭坐在不遠處,炭火上的鍋里熬著小米粥,里面加了碎肉,帳里一股濃郁的香氣,讓饑腸轆轆的他食指大動。
“二郎,你醒了?!笨吹礁哌M醒來,木蘭連忙盛了粥,端到高進跟前,臉上滿是歡喜。
“什么時候了?!备哌M接過碗問道,他記得早上父親讓他回來補覺,神經(jīng)繃了一整夜的他躺下就睡著了。
“太陽剛落下,剛才韃子那里來人,請你和老爺過去赴宴?!?br/> “知道了,木蘭,今天商隊有生意嗎?”
“哪有什么生意,韃子的汗帳那里,一直在砍頭,據(jù)說昨天晚上死了好幾百人?!?br/> 木蘭皺著眉頭說著自己聽來的消息,蟒金部的大營里,那些牧民部眾沒人敢出門,只有騎馬帶刀的蒙古武士在外面游蕩。
高進和木蘭的交談沒多久就被打斷,汗帳那里來了侍衛(wèi)相請,喝了半碗粥的高進只得起身和父親一道前往汗帳赴宴。
“記得少喝些酒。”木蘭給高進整了整衣服后說道,高進自是笑起來,這種被人關(guān)心的感覺真好,于是他答道,“知道了?!?br/> ……
騎著馬,被一隊侍衛(wèi)們簇擁著來到汗帳前,高進能感受到沿途那些蒙古武士的羨慕,他并不喜歡出這種風(fēng)頭,因為不少人的目光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嫉妒。
進入汗帳,雖然地毯上的血跡被洗去,可高進依然能聞到空氣中彌留的血腥味。抬頭看去,阿古達木這位蟒金部之主高坐在汗位上,滿臉的自得。
“見過王爺?!备哌M和父親再次行禮,阿古達木自稱汗王是僭越,但如今蒙古各部,那些大臺吉們哪個不是如此!
“高先生不必多禮。”阿古達木大笑起來,高進救了他性命,才讓他徹底下決心鏟除蘇合及其黨羽,還添了個巫師,眼下整個蟒金部再無人能違逆他,他自是心情大好。
比起上一次,這回高進父子坐在阿古達木的左手邊,昨夜看到的臺吉貴族們少了大半,多出來的新面孔都是穿甲帶刀的武士。
宴會的主角依然是阿古達木,當眾人到齊后,他舉杯祝酒,痛斥蘇合和阿蘇勒的叛亂,但對于昨夜高進的功勞只字不提,然后當眾論功行賞,將手下的心腹提拔起來,取代那些死去的臺吉。
整場宴會,高進只是和父親一樣悶頭吃肉,然后應(yīng)付那些上前敬酒的臺吉和武士,被灌了不少酒。
離開汗帳時,高進暈乎乎的,不明白這場宴會阿古達木宴請他和父親是為什么,只是出帳以后,父親顯得頗為高興,讓他更加不解。
回到商隊營地,看到一身酒氣的高進,木蘭雖然有些氣惱,但還是去燒水煮茶,蒙古人的肉食油膩重,酒也很烈,不喝茶解酒,第二天醒來,要難受一整天。
火光昏暗的營帳里,高進喝著褐色的茶湯,難受的胃好過了些,“爹,您為何欣喜……”對于剛過去的那場晚宴,高進完全摸不著頭腦,他不明白阿古達木請他們?nèi)ゾ烤垢陕?,只是看他如何自吹自擂,封賞部下。
“小進,我還以為你能想明白?”看著滿臉疑惑的高進,高沖笑了起來,“阿古達木今晚請咱們過去,是敲打咱們,不要居功自傲,你沒聽到他說自己昨夜是夢見俺答汗,得到俺答汗指點才清醒過來誅殺叛逆,和你的法子可沒什么關(guān)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