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提槍刺翻一名沖上前來的馬賊，才發(fā)現(xiàn)營地前方的廂車已經(jīng)被馬賊用馬匹拉開，數(shù)十名馬賊烏泱泱地朝他們殺來，而先前下手的官軍則是退了回去猬集在一塊。
　　從人堆里爬出來的高沖眼睛血紅，他肩膀挨了一箭，而護住他的老瘌頭身上中了七八箭，口中吐著血沫，用盡最后的力氣道，“高老大，帶二郎走，快……”
　　話未說完，人已氣絕，高沖看著身邊的老兄弟被馬賊圍攻，一個又一個倒下，從地上抓起自己的長矛，狀如瘋虎般朝前揮舞，逼退了數(shù)名馬賊。
　　“爹，快走啊！”高進焦急地大喊著，他讓兀顏去把駱駝和馬匹牲口的絆馬索都解了，受驚的駱駝和牲口把營地其他地方?jīng)_了個七零八落，這是他們唯一逃生的機會，不然等那些馬賊合圍上來就晚了。
　　商隊的伙計們最先沒了抵抗的勇氣，有人跪在原地，有人趁亂跑向荒野，高進身邊只剩下木蘭和麻猴子李三。
　　“走，立刻走?！甭牭礁哌M的喊聲，高沖心神震動，他已經(jīng)看到被火光和廝殺驚嚇到的駱駝和牲口群把營地沖亂，這是兒子活命的機會，不是他的。
　　“老陳，帶小進走?！备哌M朝老陳大喊道，他知道張貴的目標是自己，對方既然勾結(jié)馬賊動手，就不會讓他活下來，他必須留下來斷后。
　　“去，快去。”看到老陳遲疑，高沖怒吼起來，這時剩下還活著的老兵靠攏到他身邊，沒人逃走。
　　老陳咬咬牙，掉著頭離開了，一名老兵揮刀擋住殺向他的馬賊，其他人也都紛紛擋住那些試圖殺向高進的馬賊。
　　“走。”
　　“可是我爹還在那……”
　　“啪！”
　　老陳一巴掌拍在高進臉上，怒罵道，“走，你阿大把你交給我了，你留在這里，有個卵用?！?br/>　　看著火光里浴血廝殺的父親和一群叔伯，高進沉默了，他想上去和他們一起并肩作戰(zhàn)，可理智告訴他，這一仗他們徹底輸了。
　　“少爺，快走，馬賊包抄過來了?！必ｎ亷е鴰灼ヱR過來了，和他一起的還有那個叫桑哈的養(yǎng)馬奴。
　　“上馬。”老陳看到高進不動，直接一腳踹了上去。
　　“我們走?！备哌M終于清醒過來，自己留下來毫無作用，倒不如先逃出去，再找機會，看看能不能救出父親他們。
　　一行人都上了馬，朝營地后方逃出去，這時從營地兩側(cè)包抄追殺而來的馬賊也有十來騎。
　　伏在馬背上，高進雙腿夾著馬腹，反手握弓朝身后的馬賊射箭，顛簸的馬背上他全憑感覺放箭，可是一連數(shù)箭都沒什么準頭，便連阻擋那些馬賊逼近都辦不到。
　　“臨陣對敵，最忌心浮氣躁?！?br/>　　不知什么時候，老陳策馬到高進身旁，然后猛地勒住馬韁停下來，打了個轉(zhuǎn)，手中的角弓張開，一枚接著一枚的箭矢從箭筒里抽出上弦，朝著后方追來的馬賊射去。
　　高進同樣停了下來，而這時老陳已自朝木蘭道，“木蘭，你和二郎先走?！?br/>　　身后追擊的馬賊近二十騎，老陳一陣連珠射，射翻了兩個追得最近的馬賊，他知道要讓高進安全逃走，就得有人引開這股追兵。
　　“陳叔，我……”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婆婆媽媽么，咱們這些老骨頭不怕死，就怕死得不值，總得有人活下來給死掉的人報仇?！?br/>　　老陳的聲音冷靜，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兇狠無比，他可以死，但高進絕不能有事。
　　“我知道了，陳叔?！?br/>　　高進從未像此刻一般覺得自己是那樣的軟弱無力和無能，他雙眼通紅，五官扭曲，聲音就像是銼刀一樣嘶啞難聽。
　　“我們走！”高進看著木蘭還有一直跟著自己的兀顏幾人道，這時他已經(jīng)恢復平靜，陳叔說得對，總要有人活下來，去給死掉的人報仇，父親和叔伯們拼死斷后，不是讓他逞英雄，去無謂送死。
　　麻猴子和李三沒有動，“少爺，咱們騎不好馬，跟著只會拖累您?！甭楹镒幽樕闲χ案四@么久，吃那么多肉，該是咱們賣命的時候了?！?br/>　　“我也留下?！必ｎ佉驳搅寺楹镒永钊磉叄哌M的這段時日，是他從部落滅亡，成為流浪武士以來最開心的日子，知恩圖報的道理，不是只有漢人懂，蒙古人也一樣。
　　“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备哌M看著老陳，看著麻猴子和李三，看著兀顏，喉嚨嘶啞，他心里滿是愧疚感，可他更清楚眼下容不得他矯情，當他說完這句話后，握著韁繩的手心被死死攥緊的指甲掐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