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恭順柔婉地說道，“陛下，妃妾本是一片好意，想讓晚安高興，卻不知竟會被這般利用。妃妾雖無心傷害晚安，可這發(fā)簪畢竟是妃妾拿出來的，也是妃妾親手給晚安戴上時，讓她受了傷的，妃妾責(zé)無旁貸，還請陛下責(zé)罰，妃妾甘愿領(lǐng)受�！�
說著，深深地拜服下去。
后頭的夏正林當(dāng)即跟著一起磕頭碰地。
而夏欣然卻完全無法接受的模樣，呆愣地跪坐在原地。
她看著受盡委屈的母妃，看著震怒偏私的景元帝，
看著哭得那樣沒有體統(tǒng)的夏晚安。
只覺心里，好像有一條毒蛇，在嘶嘶地吐著信子，恨不能撲過去，將那個逼她母妃至此不堪地步的賤人，狠狠地咬成個稀巴爛！
站在景元帝身旁的夏晚安自然注意到了夏欣然的眼神。
心中嗤笑——華妃這樣心思的人，怎么會養(yǎng)出這么急性子的女兒？
借著擦淚的姿勢遮掩，朝夏欣然勾了下唇。
那模樣，真是挑釁至極。
夏欣然驟然攥緊指尖，差點就要站起來，身側(cè)的袖子，卻突然被人拽了下。
猛地回過神來，便瞧見夏正林縮回去的手。
咬了咬牙，收回視線，俯額磕地。
夏晚安瞥了眼毫無存在感的夏正林，眼神微冷。
此時，榮昌太后也從高臺上走了下來，看了眼那被扔回漆盤上的珠釵，上頭還沾染著丁點血跡。
搖了搖頭，對景元帝說道，“華妃在你跟前伺候多年，是什么性子，你比哀家清楚。她若真的有心要傷晚安，怎會挑這樣的時候？”
說著，原本柔慈的語氣重了幾分，“皇帝，你這是關(guān)心則亂了。”
景元帝沉默。
榮昌太后又壓低了幾分聲音，“珠釵的事，只怕另有玄機，此事交給哀家。今日是晚安的好日子，莫要耽誤了時辰壞了她的及笄禮才是要緊�！�
景元帝的神色微松，看了眼依舊跪伏在地的華妃，想起她平素里的柔善平和，嘆了口氣。
“你先起來吧！”
華妃沒說話，卻在抬頭的時候，露出一雙早已淚光盈滿的眼睛，朝景元帝輕輕一笑，溫溫柔柔地說道，“謝陛下�！�
不給自己辯解，受了責(zé)罰也毫無怨言，甚至在這般難堪的情勢下，還能對皇帝露出這樣乖順小意的模樣。
別說景元帝了，就連夏晚安都忍不住要嘖嘖兩聲，生出幾分憐惜來。
她扯了扯嘴角，忽然想起。
上一世，她瞧見的那個被其他后妃逼得走投無路、幾乎要尋死的華妃母女，當(dāng)真是她看到的那樣么？
正出神間。
就見景元帝轉(zhuǎn)過臉來。
她立馬嘴巴一撅，一臉的委屈和不高興，還用力眨了眨眼，擠出幾滴眼淚。
景元帝搖頭，“珠釵的事，朕會讓人查清楚�？蛇@冠發(fā)禮，卻還是要繼續(xù)的�！�
說著，又看了眼榮昌太后，“這二加的簪發(fā)禮，就由……”。
不料，夏晚安卻一把抓住景元帝的手，帶著哭音地說道，“父皇，您給我戴發(fā)簪！”
“胡鬧！”景元帝當(dāng)即呵斥。
夏晚安卻不依不饒地拉住他，“不！我就要父皇！旁人有母親戴發(fā)，我沒有母親，可是有父親，父親給女兒戴及笄的發(fā)簪，有什么不對！”
景元帝被她晃得有些頭暈，無奈又氣急地說道，“自古就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況且，你這二加的簪發(fā)禮，早已定下了由太后親手給你……”
話沒說完。
夏晚安的眼淚落得更兇了。
她扯著景元帝的盤龍袖，哽咽地說道，“皇祖母是最疼晚安的，今日是晚安的及笄，皇祖母定能體諒?fù)戆驳囊稽c小小的任性，是不是，皇祖母？”
笑著的榮昌太后，嘴角微頓了下。
隨即，滿臉無奈地?fù)u頭，看向景元帝，“瞧瞧這丫頭，被你寵成什么樣了�！�
景元帝看著夏晚安扯著自己袖子的手，那樣小，緊緊地揪著，好像生怕松開后，就失去了所有的依仗與憑靠。
也是笑了下，“不如，就讓朕給她簪發(fā)吧！”
話音落下，清華宮內(nèi)，眾人神色皆變！
自古以來，就沒有父親給女兒簪發(fā)的先例，更何況，這還是當(dāng)朝天子！
何等地殊榮！
站在華妃身后的夏欣然，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夏晚安當(dāng)即破涕為笑。
那樣燦爛的模樣，當(dāng)真刺痛了不少人的眼！
可當(dāng)著景元帝，連榮昌太后都退讓了，誰又敢說什么。
掌禮的宮人左右一瞧，開口唱道，“及笄禮，續(xù)——”
宮樂再次響起，彩鈴搖動。
有宮人上前，夏晚安在景元帝面前跪坐下來。
散亂的長發(fā)再次被齊齊整整地挽起。
宮人唱——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景元帝拿起正式釵冠九翚四鳳冠。
夏晚安低頭。
眼瞳輕顫。
鼻尖微澀。
唇邊，一抹輕笑，淺淺蕩開。
這一世，她的及笄禮，是由她最愛重的父皇，賜予她的呢！
大和尚曾經(jīng)告訴她，“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若因果當(dāng)真能由心造。
那么，這一世，她未來的路，望能得到父皇的庇佑，錦繡綿綿，蘊昌無盡。
貴重的發(fā)冠，被珍而重之地戴在了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