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的是佛珠,碎落的是佛心。
恒心怔怔望著畫像中的女子,眼眸里浮現(xiàn)出淡淡迷惘之色,那張俊秀的臉頰卻多了一絲笑容。
沒有人知道這笑容背后隱藏著什么含義。
是釋然?
是解脫?
“無顏非是無顏。”
他輕撫著畫像,聲音充滿了磁性與哀傷?!笆且驗椤耶嫴怀鏊拿馈!?br/> 【和尚,我美嗎?】
時間仿佛回溯到了那個夏末。
光著雪白腳丫的女人調皮站在淺淺的水池里,如偷下凡間的仙女,背著雙手嫣然而笑,令人目眩神馳。
美……真的很美……
那一刻的他忘了打坐,忘了手里的念珠,忘了身后大殿里的佛像,忘了晨間師父講解的經(jīng)文……
眼里只有她——似乎也只能有她。
在她死后,他曾無數(shù)次的想在紙上畫出她的美,可始終未能落筆如愿。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她的美……是畫不出的。
“嗤啦——”
薄薄的畫卷被輕輕撕開。
恒心將畫撕成了碎片,臉上依舊是那副釋然的笑容,那些碎片如同死去的枯葉一般灑落在地上。
他緩緩走到無慧住持面前,虔誠而跪。
“師父,弟子讓您失望了?!?br/> 無慧住持閉上眼睛,眼角的密密皺紋顫動,努力抑制住眼里的淚水,捏著佛珠的手指幾乎要折斷了似的。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好像這孩子還不到四歲。
跟著一群乞丐討要施舍。
他見這孩子可憐,便帶入了寺院,賜名為一個‘心’字,便是希望他有一顆‘善心’與求佛的‘恒心’。
茍無恒心,放辟邪侈。
他一直以為,這是上天賜予的佛子,然而現(xiàn)實卻如此殘酷,為何會這樣啊。
護法長老指著恒心想要說什么,但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為師問你,你心中……還有佛嗎?”
無慧住持聲音蒼老沙啞。
恒心笑容清澈,清澈的眼神里沒有一絲雜質與動搖,聲音微小卻頗為堅定道:“有!”
老僧人神情恍惚,望著愛徒。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輕語:“原來……這就是你的佛?!?br/> “是?!?br/> 恒心低首。
無慧住持顫抖著伸出粗糙干瘦的手,輕輕放在恒心的頭頂上,眼角終究一滴淚水落下:
“去吧,孩子?!?br/> “謝謝師父?!?br/> 年輕僧人飽含熱淚,恭恭敬敬的跪行了一禮。
他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想走?”
玄武使目光陰沉,身形如彈簧般從椅子上沖出,一把抓向恒心,“還沒告訴我蛇妖在哪兒!”
然而就在他距離恒心不足兩米距離時,忽然看到對方腳下生出了朵朵蓮花——
準確說是蓮花火焰,森白卻又圣潔。
“圣蓮業(yè)火!”
玄武使瞳孔一縮,急忙在空中一個回旋生生停下身子。
站在陳牧身旁的云芷月面露駭然。
見陳牧一臉困惑,她低聲解釋道:“這是業(yè)火涅槃,簡單來說就是他要自焚,洗清身上的罪孽。旁人一旦去碰,也會遭受業(yè)火之苦,痛不欲生。”
“所以,他要自殺?!?br/> 陳牧心情復雜。
“和尚你害我??!”就在這時,一道凄厲之音響起。
只見一條白蛇之影從恒心頭頂竄出,帶著凄厲的怒吼之聲飛出了大廳之外,倉皇逃跑。
蛇妖!
玄武使等人精神一震,紛紛追了出去。
但陳牧依舊停在原地。
“跟你想的一樣,蛇妖就附在他的身上!”
云芷月面露喜色,本想追出去的她看了眼站立不動的陳牧,猶豫了一下,也沒動彈。
我走了,這小子遇到危險什么辦。
愁人。
女人唉聲嘆氣。
陳牧望著欲要自殺的恒心,內心一陣壓抑。
僧人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著。
腳下的蓮花火焰如小蛇一般開始沿著他的小腿攀延而上,使得和尚半身似乎被一團圣潔光芒籠罩。
似乎是感受到了陳牧的心情,他走到門口時側頭看向對方,微微一笑:
“陳施主無需自責,小僧本打算在七日后與香君相聚,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如今卻也好,早一日去黃泉路,香君也不必多等。”
“倒是香君為了我,連累了施主,小僧在這里說聲抱歉,望施主原諒。”
“阿彌陀佛……”
恒心雙手合什,行禮后,毅然決然的踏出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