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表上來看,提奧德里克甚至還要比阿蒙年輕一些,他有著一雙沉靜的紅色眼睛,只是在深夜中的燭光中更像是褐色的,深茶色的卷發(fā)披散在肩上,他看上去總是有些憂心忡忡,郁郁寡歡,仿佛身上擔(dān)負著無法擺脫的千鈞重擔(dān),要路易說,像是阿蒙這樣的存在才更像是吸血鬼——在黑暗中游蕩,百無顧忌的荒誕種族,但站在國王的立場上,他當(dāng)然更傾向于提奧德里克。
這位可能已經(jīng)年過百旬的吸血鬼走進房間的時候,燭光輕微地跳動了一下,他的影子在墻面上投出令人眼花繚亂的灰色痕跡,當(dāng)國王看向他的時候,他向國王鞠了一躬:“一個簡單的法術(shù),陛下?!彼f:“這樣可以保證我們的談話不受打攪?!?br/> “坐吧,提奧德里克先生?!甭芬撞粍勇暽卣f:“我想我必須先對您曾經(jīng)的援手表示感謝。”
“完全不必?!碧釆W德里克說:“這只是我的職責(zé)?!?br/> “如果您顧念的是您的后裔,”路易好奇地問道:“那么您就應(yīng)該知道,現(xiàn)在的法國王室與梅羅文加王朝幾乎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了,我們之間整整間隔著加洛林、卡佩與瓦盧瓦,是什么讓您這樣固執(zhí)地堅守著原先的想法呢?”
“很簡單,陛下?!碧釆W德里克說:“這就像是您親手建造了一座堅固壯麗的堡壘,雖然后來您不得不離開,但難道您就愿意看著它慢慢地荒廢下去,甚至傾塌么,至于里面的主人是否是我的后裔,那就更可笑了,陛下,我已經(jīng)投身于黑暗,在獲得永生的時候,也就注定了不再屬于人世間,我在窗外駐足觀望,僅此而已?!?br/> “我可以冒昧地問一句么?!甭芬讍枺骸澳堑趲讉€提奧德里克呢?”梅羅文加王朝一共有三個提奧德里克,三個提奧德里克的性格與行事方式各有不同,雖然現(xiàn)在的提奧德里克已經(jīng)是吸血鬼,但他的一舉一動顯然都在說明,他依然對自己的王朝與國家懷抱眷戀,既然如此,路易就必須知道他究竟在想寫什么,至少要知道他可能在想些什么。
提奧德里克笑了笑,他顯然也猜到了國王的用意,不過他原本就更樂意與聰明人說話:“我是第二個提奧德里克。”
路易也猜他就是那個提奧德里克,在那個時期,法蘭克內(nèi)部的紛爭此起彼伏,關(guān)于繼承權(quán)的問題因為幾分幾合更是變得混亂無比,提奧德里克二世是當(dāng)時被視作最有可能統(tǒng)治全法蘭克的人,他出生的時候繼承了勃艮第,但在后來的戰(zhàn)爭中,他不但戰(zhàn)勝了自己的兄長提奧德貝爾特二世,布倫更是在祖母的建議下將他和他的子嗣全都殺掉,以保證自己是奧斯特拉西亞的惟一繼承人。而就在他整合兩個國家,意圖消滅克羅泰爾,統(tǒng)一法蘭克的時候,卻神秘死亡,死亡的時候僅有二十六歲。
關(guān)于他的死因眾說紛紜,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里世界直接插手的跡象昭然若示,也難怪后期無論教會還是遷徙到里世界的大家族都不約而同地制訂了相關(guān)的嚴苛律法來禁止里世界與表世界的交通,路易簡直不能想象,一個國家的國王突然被變作了狼人或是吸血鬼,這個國家的秩序?qū)环鬯榈绞裁吹夭健?dāng)他想到這點的時候,另一個名字呼之欲出,“阿蒙……”路易說:“您來親自見我,是為了那位先生的緣故嗎?”
“是的?!碧釆W德里克說,他看上去甚至像個性情溫和孤僻的學(xué)者,一點也看不出曾經(jīng)弒兄殺侄,又曾經(jīng)距離最輝煌的桂冠僅有一步。
“他依然沒有放棄原先的打算嗎?”
“阿蒙是茨密希家族的親王,與勒森魃家族一樣屬于魔黨,而他從還只是子嗣的時候開始,就極其瘋狂,雖然每個茨密希都是如此,但他一直有個奇怪的想法。”
“奇怪的想法?”
“是的,魔黨的首領(lǐng)是勒森魃,茨密希家族的血族們對于權(quán)力卻不是那么熱衷,但阿蒙卻想要一個善于領(lǐng)導(dǎo)他人的后裔,他曾經(jīng)選擇了很多人……陛下,其中不乏卓著的君王或是公爵,但這些人最后都讓他失望了,現(xiàn)在他選擇了您?!?br/> “我應(yīng)該說我很榮幸?”
“不,完全不?!碧釆W德里克露出一個奇妙的笑容,又像是遺憾,又像是嫉妒:“你知道我曾經(jīng)差點成為了法蘭克之王,”他說:“我知道做一個世俗的君王是怎樣的感覺——不,陛下,您雖然還很幼小,但已經(jīng)有了明君的雛形,我很愿意將我的國家交給你,我希望您能夠讓它變得更加強大——而從另外一方面來說,阿蒙也是如此希望的?!?br/> “他如此希望?”
“正是,對于他來說,您是未曾打開的寶盒,未曾結(jié)果的花朵,未曾長成的雛鳥,他會等待,然后摘取或是掠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