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塊頭侍衛(wèi)把楚楚一路帶回六韜院,沒說打她,也沒說給她飯吃,把她塞進房間里就走人了。
根據(jù)多年調(diào)皮搗蛋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楚楚估摸著這會兒要是表現(xiàn)得好點兒,沒準兒那頓打就能免了呢。
所以趙管家一推門就看見楚楚對著門口坐著,身板坐得端端正正,頭是微低著的,端莊里帶著矜持,活脫脫像個剛進門的小媳婦。
趙管家一愣,怎么進來的又怎么退出去了,站到門外左右仔細看好了沒進錯門,才又走了進去,瞅著楚楚,試探著喚了一聲,“楚丫頭?”
楚楚站起來一板一眼地行了個標準的福禮,學(xué)著鎮(zhèn)上員外家小姐那樣的動靜柔若無骨地說了句“趙管家萬?!薄?br/>
趙管家手里拿的那碗要不是面,而是狗血的話,他一定毫不猶豫一滴不剩地全潑到楚楚身上。
這是撞鬼了還是中邪了?
趙管家提起十二分小心,一邊盯著楚楚一邊把那碗面擱到桌上,“這是王爺讓廚房給你做的,趁熱吃吧?!?br/>
楚楚看了眼那碗面,熱騰騰的面上鋪著兩棵青菜,幾大塊燒牛肉,還臥著個煎得金黃的荷包蛋,看著就誘人,更別提那一個勁兒直往鼻子里鉆的香氣了。
從半夜坐到大天亮,晚飯早飯都沒吃,還真是餓啊……
楚楚咽了咽口水,沒動。
吃完了就得挨打了吧……
趙管家看她不動,催促道,“快吃吧,吃完了王爺還有事要你辦呢。”
楚楚眼睛一亮,“辦事?不是挨打?”
趙管家一愣,“誰說要打你?。俊?br/>
“那是啥事呀?”
“急什么,先吃了再說吧?!?br/>
楚楚撲向那碗牛肉面,順便抽空回了一聲,“哎!”
趙管家看著楚楚的吃相,聽著她吃面發(fā)出的西里呼嚕的動靜,嘴角一陣抽搐。
真相永遠只有一個啊……
楚楚吃完飯就被送上一輛馬車,趙管家說王爺遣來的人也沒吩咐什么,只說了不讓她帶那個小包袱,而且最好是什么都不帶。
他讓干嘛就干嘛吧,楚楚可不想再惹那個王爺了。
楚楚就這么兩手空空坐上馬車,一夜沒睡加上吃飽喝足,馬車剛晃蕩了兩下楚楚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jīng)停了,她正平平整整地躺在座子上,頭下枕著個靠墊,身上還蓋了條羊毛毯子。
楚楚迷迷糊糊地翻了下身,真是怪了,明明記得自己是坐著睡過去的,而且上來的時候也沒見馬車里有靠墊毯子之類的東西啊。
這緞面靠墊當枕頭高矮正好,羊毛毯子又軟又暖,要不是聽到馬車外傳來一陣陣熟悉的驗尸喝報聲,楚楚真想閉上眼睛再來一覺。
一骨碌爬起來跳下馬車,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地方已經(jīng)荒涼得不像京城了,連楚水鎮(zhèn)都不如,倒像是個野樹林子,要不是兩個王府侍衛(wèi)就站在外面,要不是幾個官差正忙活著,楚楚還真當是那個王爺要把她扔到荒郊野外了呢!
不知道外面什么時候下起了雪,這些在外面忙活著的官差身上發(fā)上已經(jīng)積了薄薄的一層。
躺在地上的男尸一絲不掛,各種新舊傷痕深深淺淺疏疏密密地爬在這副明顯經(jīng)過精心保養(yǎng)的皮囊上,一個刑部仵作打扮的老頭兒正蹲在尸體跟前,一邊仔仔細細地摸索查看,一邊有理有序地一聲聲喝報出這雪白細膩的皮囊上的每一道傷痕。
楚楚皺皺眉頭,兩天下來這已經(jīng)是第三具沒穿衣服的尸體了。京城里的人還缺這幾個錢嗎,怎么殺了人還非得把衣服都扒走?。?br/>
楚楚湊近過去的時候老仵作剛好報完,扶著膝蓋緩緩站起來,伸手撲撣積在衣服上的雪,低頭抬頭間楚楚看清了老仵作的模樣,立時喊出了聲兒,“七叔,是您??!”
田七一愣,“楚丫頭?你咋在這兒???”
“我來給王爺辦事的?!?br/>
田七回頭看了眼地上的尸體,“來驗尸的?”
“不知道,”楚楚搖搖頭,指了指剛才坐的那輛馬車,“我剛來到,還沒見著王爺呢?!?br/>
田七順著她的手看過去之后就更暈乎了,他到的時候那輛車不就已經(jīng)停在那兒了嗎,這明明都快有一個時辰了啊……
田七怔愣的工夫,楚楚突然在田七這副打扮上意識到一件事兒,一下子跳了起來,“呀!我差點兒給忘了!午時三刻還要去刑部門口看榜呢!”
田七脫口而出,“已經(jīng)出來了……”說完就后悔了。
楚楚急道,“那您已經(jīng)瞧見了?”
“沒……沒瞧見?!?br/>
田七說的是大實話,他確實是沒瞧見,因為他根本就沒來得及去瞧去,一大清早刑部書吏就火燒屁股似地找到他家門口來了,攏共就說了兩句話,第一句說他被刑部錄用了,第二句就是讓他趕緊到城郊驗尸去,然后扯著他就來了。
他雖然沒看見榜,但很清楚地知道錄上的另一個不是楚楚,正猶豫著怎么跟她說才好,就聽在一旁整理尸單的刑部書吏頭也不抬地道,“你也甭去看了,另一個錄上的叫趙鐵牛,你個小姑娘家不叫這個名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