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小時候是一只糯米團子,軟軟糯糯,不管說出多么可怕的想法,帶無法帶來恐懼感。
哪怕懷里抱著一個現(xiàn)行的鬼魂,只要不是清楚面容的鬼魂,而是類似于西方幽靈那種,大多人也會當做是可愛的布偶一類。
哪怕胡桃極力證明那是鬼魂,甚至雙手抬起來,在鬼魂緩緩打出問號中,說這是鬼也是無用功。
至少可以證明胡桃整人的本事不是天生的,而是胡桃從小善于觀察,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人共通的恐懼點,外加行動力點滿,才成為眾所周知的整人大師。
在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前,胡桃只是一個調皮的孩子。
下河摸魚,上屋掏鳥蛋,無惡不作。
在往生堂拿著不菲工資的客卿、儀倌們,視線多瞟幾個方向,就會看到下一任堂主爬到墻頭上,短手短腳想翻過去,以逃掉今天夫子教課。
“我的小祖宗,快下來,那里多高啊。”
饒是德高望重的客卿們,也要摸著一大把白胡子,靠著不利索的身子骨,伸出手,呼喚著胡桃不要鬧了。
大有著胡桃肯下來,拿自己這身老骨頭當肉墊也是認了。
沒辦法啊,這是胡家最后一根獨苗了,上一任堂主又去得早。
客卿們嘆氣著,對胡桃的胡鬧總是愿意多給些忍耐。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如果往生堂內外都找不到胡桃,不如拿來梯子,往屋檐上一探,或許能找到蜷縮著身子睡著,完全不害怕翻身滾落摔傷的胡桃。
胡桃自然是不怕,歸屬于往生堂的小鬼們在旁把持著,不敢亂跑。
胡桃爺爺又氣又無奈,把陪同在旁但不打小報告的鬼魂和胡桃一并罰跪在牌位前,還打了十幾下手心,粉嫩的小手都快腫起來,結果還是不長記性,屢抓屢犯。
頭發(fā)花白的胡桃爺爺抓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在搖頭嘆息,恨著自家孫女真心不怕疼,竹條打在手心上,疼在他心里。
雖然胡家直系血脈特殊,可直接見到鬼魂,又必然會傳承送他人往生的責任。
但胡桃終歸是女子,那時又還是個不足十歲的孩童。胡桃爺爺曾嚴肅要求她,在不經(jīng)同意下,決不可跟在送葬隊伍后,前往埋骨之地。生怕陰氣入體,提前侵蝕了身骨,日后有得疼了。
那段時間,璃月港不怎么太平,是妖邪業(yè)障頻現(xiàn)的年代。胡桃每個月總有幾天看不見爺爺,知曉著爺爺送人往生,百般無聊地坐在自家屋檐下,看到行秋重云他們跑過,揮了揮手,沖著他們打招呼,在重云大叫阻止下,順著墻,跟猴王轉世般麻溜的下來。
這樣的生活,一轉眼就幾年。
說得上有趣,也說不出特殊。
“爺爺怎么還不回來?!?br/> 又一日,胡桃坐在屋檐上,兩只手托著臉,一時也不知道干什么好。
香菱獨自外出尋找食材了,行秋被家里人安排去古華派,學些花拳繡腿的把戲,重云天賦初現(xiàn),罕見地提前被允許外出游歷,面見妖邪,增長經(jīng)驗。
唯獨胡桃還不能離開往生堂,要乖乖聽夫子教導。
“胡桃、快下來......”
屋檐下有著吵雜的聲音,胡桃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暖光鋪散在身上,正是入睡的好時辰,也不管屋檐下的儀倌催著自己,找了一個好位置,天不怕地不怕地打算在這里睡午覺。
“咦,前廳怎么這么熱鬧,爺爺回來了?”
胡桃精神一振,才管在下邊呼喊的儀倌,乖乖的下來了。
“夫子找了你好久,再不去,夫子就要生氣了?!?br/> “再等等,爺爺好像回來了,我去看看?!?br/> “胡桃——”
未來都管不住的人,年幼時更不可管得住。
儀倌看著胡桃一溜煙跑了,倍感頭疼,不知該怎么跟夫子交代。
“爺爺——”
在胡桃爺爺還在的時候,往生堂還沒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優(yōu)惠推廣,往生堂內一片肅穆,進來的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生怕過重的聲響,驚擾沉睡在這里的亡魂。
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身子骨還算硬朗,聽見遠遠地呼喚聲,回過身迎接孫女的擁抱。
胡桃又抱又蹭后,才注意到回來的人里多了一個男孩。
衣服還算是體面,只是穿得久了偏舊,也不像是璃月款式。
年紀看起來有十四五歲,似乎是流亡在外太久,營養(yǎng)長期跟不上,面不黃但很瘦,跟個竹竿一樣,沒屁股沒胸。
哦,是男孩子,沒胸沒關系。
金發(fā)碧眼,頭發(fā)就像是秋天輕策莊的麥穗,碧色的眼睛如同翡翠般剔透,能一眼望得到底。
回到往生堂時,那個孩子腿骨打著石膏和繃帶,一直低著頭,凡是跟他說話,就比劃著手,像個啞巴。
“這個孩子暫時住在往生堂一段時間?!睜敔斎绱烁嬖V胡桃,“不準捉弄他?!?br/> 說完后,爺爺還特別回過頭看一眼男孩,搖頭晃腦,說著造孽啊一類的話,給年幼的胡桃留下足夠的想象空間。
“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吃的,不要太油膩的,也不要太多,他餓了太久,不能吃太多?!睜敔斢址愿乐?。
除了孩子必然調皮外,胡桃天性并不壞,嗯嗯了兩聲,轉身就跑去廚房。
等回來時,爺爺又不知道去哪里忙了,唯獨那個男孩穩(wěn)穩(wěn)坐在椅子上,從來沒想過離開,沉默得不像是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性格。
胡桃把視線落在打石膏的腿,才想起對方現(xiàn)在行動不便這件事。
“給。”還沒到午飯時間,胡桃就找到一個白面饅頭,已經(jīng)不熱了。
金發(fā)男孩一愣,眼中閃過慌亂之色,擺擺手,說著胡桃聽不懂的語言。
“誒,原來不是不會說話啊,是不會說璃月話。”胡桃一邊說著,一邊強行塞到對方懷里。
“吃。”
“......”
男孩猶豫了一下,吃著白面饅頭。或許是餓極了,一開始還有些猶豫,甚至可以說是矜持,小口小口啃著,食物落到肚子里的滿足感,終于勾起了絕對的饑餓,兩三口就吃掉半個拳頭大小的饅頭。
吃完后,男孩可憐兮兮地看著胡桃。
“不行,爺爺說過了,你餓了太久,不能一次性吃太多?!焙疫€是懂得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