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壽宴,終于在暗潮洶涌中結(jié)束。
客人們紛紛告辭,虞硚也上了車,耐心地等著還在后面的蕭遠之。
不知道是不是應酬得太累,虞硚肚子有些疼,明天可能要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車窗被人從外面敲了敲,小吳幫虞硚按下窗玻璃,是邵陽站了過來。
手扒著車窗,邵陽笑嘻嘻地問:“今天跟盛老太太聊得怎么樣?。俊?br/>
開頭聊得倒還不錯,后面出了段插曲,虞硚離開貴賓室的時候,里面氣氛已經(jīng)凍住。
及后開宴,虞硚特地注意了一下。
盛老太太倒是看不出多少異常,畢竟閱歷放在這兒,不至于因為孫子的胡鬧,敗了客人們的興致。馮小姐不見蹤影,可能是真翻了臉,至于盛凱源,露了一下臉,很快就瞧不見人了。
“這中間出了點事,知不知道?”邵陽賣了個關(guān)子。
“什么事?”虞硚猜得出大概,卻又裝糊涂。
出了貴賓室,虞硚就后悔了。她當時應該置身事外,而不是傻乎乎地去沾那一手的狗血。
邵陽先是往左右看看,隨后幾乎把頭探到車里,一臉神秘地道:“有個女的在宴會廳外的洗手間鬧自殺,聲稱懷了盛凱源的種,要盛家給個交代。幾位女客當場被嚇哭。最后沒有辦法,盛凱源帶著幾個保鏢闖進女衛(wèi)生間,把人拽了出來。”
“人怎么樣了?”虞硚吃驚地問。
沒想到王小姐還有后招,難道豪門夢碎,干脆孤注一擲,要讓盛家難看?
“弄走了,盛家辦大事,怎么可能由著她毀了?!?br/>
“盛凱源……”虞硚剛開口,又趕緊閉了嘴。
她發(fā)誓,以后再不多事了。
“盛凱源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燈,二十出頭,在外頭比我們玩得還開。”邵陽接過了話,居然有些悻悻。
虞硚看看邵陽,這位真好意思講別人。
“你瞅啥?”邵陽馬上明白了虞硚意思,不服地道:“我這叫風流,他那是下流。不過那女的也是厲害,居然把他套住,聽說奔著結(jié)婚來的。這回盛凱源玩得過了火,他未婚妻可不是一般人,在吉隆坡算是大家族,當時盛家為了在當?shù)卣痉€(wěn)腳跟,上趕著跟人家求婚。這下可沒法收場了?!?br/>
馮小姐這么有背景?
難怪人家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底氣果然足。
不過說實話,馮小姐被盛凱源推到地上,哭著打電話求救的時候,看著真是可憐,要不然,虞硚也不會心軟。
同樣身為女性,虞硚能感覺出來,馮小姐應該是喜歡自己未婚夫的,至少,是喜歡過。
小吳突然下車,應該是蕭遠之過來了。
邵陽回了回頭,卻沒打算走開,繼續(xù)道:“盛凱源在外頭搞出人命,猜猜看,誰最不痛快?”
當然是被辜負的那位。
“說出來你都不會信,是你老公!”邵陽忽地樂開了。
這話聽著就荒唐,虞硚自然不會信。
“本來老盛都說好,過兩天陪同蕭老大去見一位投資銀行家。事兒要是成了,蓉水公路隧道那點事,根本稱不上事,你老公不但能翻身,還能把董事會那幫找他麻煩的家伙摁到地上,摩擦再摩擦。”
“然后呢?”虞硚心里不由一緊。
“沒有然后了,”邵陽攤了攤手,“老盛宴席還沒散就走了,聽說回了吉隆坡,一句話都沒丟下?!?br/>
門從車另一邊被打開,虞硚轉(zhuǎn)過頭,看著蕭遠之鉆了進來。
“老大,回頭我替你把盛凱源那小子廢了!”邵陽在車外呵呵地道。
蕭遠之沒有搭理,只拍了拍前面駕駛座的椅背。
能感覺出蕭遠之面色陰沉,虞硚有點不敢惹他,顧自挪了挪有些酸的老腰。
車子開出去好久,虞硚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今天談得怎么樣?”
“……就那樣吧!”蕭遠之并不愿意多說,右手揉了揉鼻梁,神態(tài)顯得有些疲憊。
打量蕭遠之好久,虞硚心虛地將頭扭到另一邊。
蕭老先生對她寄予厚望,虞硚也真心想幫蕭遠之拉近和盛家的關(guān)系。可問題是,她好像真用力過猛了,把盛凱源的臉打得啪啪直響,還是當著盛老太太的面。
誰能保證,盛家不會因此怪罪到蕭遠之頭上。
越往下想,虞硚心里越打鼓。
蕭遠之頭仰在椅背上,似乎在閉目養(yǎng)神。
“那個銀行家,還有機會見到嗎?”虞硚糾結(jié)半天,又試探地問道。
蕭遠之一下睜開眼,轉(zhuǎn)頭看向虞硚:“誰告訴你的?”
“邵陽。”虞硚下意識躲開了蕭遠之有些晦暗的眸子,事情果然有點糟。
蕭遠之半天沒回應,最后似有似無地嗯了一聲,意思不明。
“對不起??!”虞硚到底道了聲歉。
蕭遠之面露不解,瞧了虞硚好一會,問:“又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
“盛凱源跟他未婚妻鬧起來的時候……我在場,”
虞硚越想越覺得,今天蕭遠之空手而歸,至少有她一部分責任,“我?guī)退椿槠拚f了幾句公道話,盛家會不會因為我……”
“你幫她?”蕭遠之一臉的不可思議,“她不是還誣陷過你?”
這下輪到虞硚愣住。服裝店的事,她還特意叮囑錢秘書,反正已經(jīng)解決,不需要跟誰說。結(jié)果,錢秘書也有守不住秘密的時候。
“一碼歸一碼,”虞硚索性回道:“盛凱源做事沒分寸,馮小姐在這件事上受了傷害?!?br/>
“濫好人!”蕭遠之嗤笑一聲:“難怪你那披肩,到了人家身上。”
好吧,蕭遠之這一句似乎沒錯,她好像是同情心泛濫了。
“盛凱源他爸親自送馮小姐回了吉隆坡,”蕭遠之到底還是透露了一點信息,“人家總要先把兒子的麻煩解決掉,至于別的,推幾天再談?!?br/>
這樣?。?br/>
虞硚略松了口氣。
兩人談話終于停下,蕭遠之這會兒伸出大掌,握住了虞硚的手。
這幾天焦頭爛額,蕭遠之的確抱著期待而來。他和老盛聊得還不錯,也見了幾位對路橋工程有興趣的客人。不過蕭遠之最在意的,是老盛答應替他聯(lián)絡(luò)的一位投資銀行家。那個人才是蕭遠之一直急著要見到,卻沒找到機會的。
沮喪是有一點。
本來一切都在順利進行中,結(jié)果被盛凱源那小子給攪黃了。
“我……”虞硚吞吞吐吐,似乎又有話要說。
“閉嘴,真想幫忙,就安靜一點!”蕭遠之握緊了虞硚的手,心里不解,怎么她的手就一直捂不熱。
虞硚看來是真知道錯了,難得見她低聲下氣。
就算心情再差,蕭遠之也不至于把火氣撒在懷孕的老婆身上。更別說,這事跟虞硚今天做過什么,搭不上半點關(guān)系。
“小吳,把空調(diào)打高一點!”蕭遠之沖著前面吩咐道。
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風聲,董事會有人以蓉水公路隧道工程進展不利為由,鼓動撤換行政總裁。這種論調(diào),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冒出來一次,蕭遠之早已經(jīng)習慣。他現(xiàn)在想的,只是用盡所有辦法,讓工程進行下去,并且順利完工。
這個項目,蕭遠之付出了巨大心血,他絕不會輕易認輸,尤其是現(xiàn)在,即將成為兩個孩子的父親,蕭遠之必須為他們做出榜樣,越是困難,越要堅持到底。
對了,還得在老婆面前豎立起威信。
“明天出國?!笔掃h之放開了虞硚的手,準備給沈子輝打個電話。
老盛有自己的事要處理,蕭遠之決定,親自去見一見那位銀行家,雖然,一向驕傲的他,從來沒這么彎下過腰。
電話還沒撥出去,一只手突然扯住了蕭遠之的衣角。
此刻虞硚的聲音,竟帶著喘息:“去、去醫(yī)院,不太對勁了!”
婦嬰醫(yī)院一間病房,蕭遠之從醫(yī)生那兒回來時,秦雨眠正替虞硚擦著頭上不停冒出來的冷汗。
“又疼了?”蕭遠之快步上前,擔心地問道。
昨晚車子直接開到這兒,蕭遠之第一次知道,女人生孩子會如此痛苦。一個晚上,虞硚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因為宮縮被疼醒,然后就是好一陣無法入睡。
“睡過去了?!鼻赜昝邏旱土寺曇舻溃挚纯词掃h之,“醫(yī)生怎么說?”
“確定是早產(chǎn)。”蕭遠之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他也一晚沒睡,此刻不僅是困倦,還有心底無法言喻的焦躁。
“魏醫(yī)生!”病床上的虞硚突然叫了一聲。
母子倆齊齊地看過去,不知道是虞硚又醒了,還是根本沒睡著。
“醫(yī)療團隊在過來的路上,你放輕松!”蕭遠之安慰了一句,臉上神色卻一點不輕松。
這一切來得教人措手不及,此刻蕭遠之也只是努力鎮(zhèn)定,可心底卻控制不住地慌。
早產(chǎn)可能意味著,孩子會有不足,甚至是……生理缺陷。
剛才醫(yī)生跟他解釋了半天,結(jié)束之后,蕭遠之的手心和后背全都是汗。
沉默片刻之后,虞硚巴巴地望向蕭遠之:“回蕭園陪孩子吧,他看不到爸爸媽媽,會害怕的,洛洛到底和別的孩子不一樣?!?br/>
說到最后,虞硚眼睛開始濕潤。
“知道了!”蕭遠之含糊地道,他現(xiàn)在不能走,也不敢離開虞硚。
虞硚閉上了眼睛,因為難受,眉心不自覺地擰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