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長恨人心不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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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說到霍青、羅蘭危如累卵，幸得馬原、李真率援兵趕到，方轉(zhuǎn)危為安。
霍青傷勢痊愈，馬原召見他和羅蘭，見面之時，先問其罪，再欲斬首，李真等人與霍青交好，紛紛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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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雖不信馬原真心想殺他，但見眾人求情，亦暖意滿胸，不禁淚濕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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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原目視下跪諸人，站起身來，下到堂中，將李真與下跪?qū)⑹恳灰环銎穑p聲問道：
“各位，你們跟隨我多年，素知我?guī)П溃阏f，咱們青龍軍團(tuán)之戰(zhàn)斗力，源于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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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身為軍官，聞聽此問，不敢怠慢，忙朗聲答道：“回將軍，來自我青龍軍團(tuán)軍紀(jì)嚴(yán)明?！?br/> 剛答完問題，李真心中一沉：壞了！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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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馬原不知李真心中所想，對其回答很是滿意，點了點頭，又踱回座位做好，正色說道，“軍紀(jì)嚴(yán)明，方能令行禁止，下至士兵，上至軍官，才能同進(jìn)共退、攻守有法?！?br/> -------------------------------
馬原再次將目光投向霍青，沉聲說道：
“因此，無論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違背軍紀(jì)。
霍青，你如此目無軍紀(jì)、恣意妄為，我若不將你明正典刑，何以服眾？你既犯法，又自知其罪，那就休要怨我無情。”
遂扭頭對李真等人正色說道：“我意已決，無需再諫。推出霍青，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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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等人一聽，心里明白，話已說到此等程度，若再勸，已然無用。
李真與霍青相識至今，可謂相處融洽、情同手足，豈能忍心看著他去死，可情勢已然如此，搜腸刮肚、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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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原的那句“斬”，猶如晴天霹靂般，于霍青耳邊炸響。
此等結(jié)果，于他而言，太出乎意料之外了，霍青做夢也沒想到馬原居然要斬他，且態(tài)度如此決絕。
他徹底懵了、傻了、呆了，周圍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耳邊回響著劇烈心跳、粗重呼吸……
他仿佛成了任人擺布之木偶，癡癡傻傻站在那里，滿臉震驚之色，任由別人將他從地上架起，向堂外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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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剛邁出兩步，霍青猛然反應(yīng)過來：不行，我不想死，我不能就這樣去死，我不甘心！
霍青心中所想，身有所應(yīng)，原本是任人拖拉，也不反抗，此時則不同，他運起內(nèi)氣、定住腳步，雖傷勢未愈，然幾名龍武卒用盡吃奶力氣，他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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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睜大眼睛，將乞求目光投向馬原：
將軍，是你帶我從軍，是你教我武功，是你提拔我做了副排長，我由你一手帶出，難道你絲毫不念故舊之情嗎？
霍青使勁凝視著馬原，渴望從其眼中尋找答案，可是，他失望了，馬原目光平靜，猶如一湖死水，毫無情感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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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絕望了，大顆淚水從他眼中奔流而出，投向馬原的目光中充滿著痛苦與絕望：
你知道嗎？雖然我未曾說出，但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父親，嚴(yán)厲又不失慈愛的父親。
可你為什么……為什么要如此對我？難道我當(dāng)真十惡不赦，你必須除之后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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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憤怒了，全身止不住顫抖起來，逼視馬原眼睛，目光充滿質(zhì)疑，甚至多了幾分憤恨：
是的，縱然我有錯，但奮勇殺敵、斬獲敵首，難道就不能將功折罪嗎？
且鳳冠已被奪回、敵人全被殲滅，并未造成嚴(yán)重后果，為何就非要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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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原濃眉一皺，問道：“霍青，你想犯上作亂嗎？”
他口氣很淡，語調(diào)平緩，靜靜注視霍青。
霍青與他對視，想說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該說的，李真已經(jīng)說了，霍青也實在想不出新花樣了。
一老一少，沉默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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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頗為熟悉，一年前，霍青失手弒父，二人于他父親尸體旁邊，亦曾如此對視。
于霍青心中，那一次，馬原拯救了他；
這一次，馬原卻要毀滅他。
難道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成也馬原，敗也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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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陷入寂靜，龍武卒雖還抓著霍青，但已不再用力拉他，瞅瞅霍青，亦有不忍之情；瞧瞧馬原，靜待其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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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打破了沉默的是馬原，他揮了下手，身后屏風(fēng)內(nèi)，沖出數(shù)十名龍武卒，布好陣型，手持短弩，瞄準(zhǔn)霍青，只等命令，便要擊發(fā)。
霍青身旁之龍武卒，則迅速退開，并入陣型，亦拔出短弩，上箭瞄準(zhǔn)。
李真見此陣勢，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馬原，想勸說，卻一時詞窮，只能無奈搖搖頭，退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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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對處境心知肚明，適才若想逃脫，幾個龍武卒沒那個本事留下他，但出于對馬原的情意，他猶豫了，因此錯過了最佳時機，現(xiàn)在縱然想跑，也為時已晚。
接下來，死亡可能就在呼吸之間，霍青漠然將目光從馬原身上移開，沒有死在敵人手中，卻要死在自己人手里，甚至是死在最敬重的人手里，他初時感覺悲哀，隨之又感覺可笑，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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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的確可笑，還有比這更可笑之事嗎？
霍青終究沒有忍住，哈哈笑出聲來，先是小聲輕笑，隨后是揚天大笑。
盡管每聲笑，都會牽動傷口，疼痛劇烈，他依舊笑得前仰后合、捧腹難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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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一笑，龍武卒們皆倒退半步，此人武功太高，雖眾人以箭弩相對，仍有忌憚之意。
隨之而來，便是看到他在笑，笑聲中充滿痛苦與悲憤，龍武卒中不乏與他交好之人，心中不免為他難過、惋惜，有的更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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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笑得彎下腰去，笑到肚子疼，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直到淚水滑過臉頰，他停了下來，都說人臨死時會想起很多事情，他想的不多，唯一想到的是羅蘭。
羅蘭，這個美麗堅強的女人，除母親之外，已成為他唯一溫暖的記憶。
此時此刻，他最難割舍的就是她，本以為從此之后，他們將終生相伴，永不分離，可是，他要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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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原自始至終，一言不發(fā)，猶如欣賞一出兒話劇，靜靜觀看霍青表演，待到見他表演累了，才淡淡說了一句：
“鬧夠了嗎？那就準(zhǔn)備上路吧?！?br/> -----------------------
“住手！”隨著一聲清脆女聲，眾人回頭望去，羅蘭昂首而入，站到霍青身前，以身護(hù)之，對馬原正色說道，
“馬原將軍，我在外面聽了半天了，小女子到想請問一句：
你殺霍青，是真的為了維護(hù)軍紀(jì)，還是為了你那見不得人的私心？”
羅蘭音色暗啞，但她以丹田之氣朗聲說出，聲音清亮厚重，于正堂之上回音繞梁，眾人皆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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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霍青即將就范，卻遇上了這么個打橫的，馬原濃眉一皺，再一聽她說的話，臉色更是一變，但其自重身份，與一個女子爭論，有失大將軍威儀，遂道：
“羅蘭小姐，你雖是藍(lán)鷹大使，然此為我赤龍帝國之事，你無權(quán)干涉，請你出去?！?br/> ----------------------
羅蘭自然不會聽話地出去，繼續(xù)大聲說道：
“馬原，你若問心無愧，何必趕我出去？
莫非你害怕我說出你那點見不得人的私心，揭出你的真實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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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原冷哼一聲，說道：“羅蘭小姐，你的身份，咱們都很清楚，所以，我是什么人，還輪不到你在這兒大放厥詞，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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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原話沒說完，羅蘭已經(jīng)打斷了他，她嗓音較女生而言，略微低啞，然與馬原相比，還是更勝一籌，故開口之間，便以嗓音硬生壓住馬原：
“在你眼中，霍青不過就是一把刀，一把可以任你擺布的刀，一把隨時用來殺人的刀。
可是，你發(fā)現(xiàn)，霍青不聽話了，不像以前那樣對你言聽計從了。
于是，對于一把不聽話的刀，你寧可毀掉，也決不允許被別人得到，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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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隨后轉(zhuǎn)頭對霍青說道：
“霍青，你還不明白嗎？從一開始，他就不是真心想培養(yǎng)你，只是因為他看到了你……”
羅蘭心知霍青弒父之事，不便當(dāng)眾說出，遂微微一頓，繼續(xù)說道：
“他覺得你六親不認(rèn)、心狠手辣，所以才愿收你入伍，想把你打造成：
一把只聽命于他一人的刀子，一把永遠(yuǎn)不敢背叛他的刀子?！?br/> ------------------------
羅蘭的話，于霍青聽來，不亞于醍醐灌頂、振聾發(fā)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