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滿只片刻的晃神,鐘晟就已經走遠。
溫小滿原地踟躕幾步,想了想,還是決定趕緊跟了上去。
考古工地挖了十幾個正方形的探方,每個探方之間有隔梁相連,用于行走和觀察。隔梁是挖掘探方時預留出的土墻,足足有一米寬,完全由土層堆積而成,雖然進行了加固措施,但在此時的天氣條件下,更加濕滑難走。
溫小滿走得很小心,自然也就很慢,其實尚不算危險,只是她天生恐高,不嚴重,只是心里有些怕,微微有些緊張。
誰知不經意地一瞥,她發(fā)現其中有一個探方上覆蓋的防水膜正中央積了許多雨水,雨水很沉,壓得塑膜向下墜去。
這不免讓她更加著急,也顧不上腳下,快走了幾步,到了探方邊,果然看見塑膜的一個邊角已經松脫。如果再不固定好,怕是過不了多久,整張塑膜都會陷進探方里。那樣的話,正中積攢的雨水就會全部落進探方里,數日里的工作將化為泥漿。
要是任由雨水灌進探方,無論給遺跡帶來怎樣的損害,都是無法逆轉的。
“鐘晟,你看這個……”
溫小滿應付不來,回頭想喊鐘晟,卻發(fā)現鐘晟正背著身在忙別的事,也不知道她喊的這聲鐘晟聽沒聽見。
就在這時,溫小滿眼睜睜地看見,防水塑膜承載的重量似乎到了臨界點,溫小滿眼睜睜地看見探方上覆蓋的塑膜正慢慢向中心滑過去。
“鐘晟,快過來?!?br/> 溫小滿本能地喊了一聲,心里想的卻是,來不及了,她咬住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臟砰砰地直跳,但心里一橫,管不了這么多了,只能自己先試一試。
她蹲在隔梁上,重心壓低,身子極力向前探去,一心只想拽住眼前漸漸滑出去的塑膜。
不行,夠不到!
溫小滿深吸了口氣,腳尖用力,身子猛地向前傾,五指張開,向塑膜翹起的一角伸去。
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溫小滿此時滿心滿眼都是那一角防水塑膜,沒什么更好的法子,她一只手摁在隔梁邊緣,身體往外探得更甚。
而就在這時,幾乎懸在半空的她突然聽到身后的鐘晟大聲喊道:
“小心!”
伴隨著這句短促又低沉的喊聲,時間仿佛被調慢了倍速。溫小滿迷茫地回頭看著,額際的碎發(fā)帶著點點雨水,劃過耳旁,目光所及是鐘晟焦灼的雙眼和他不自覺伸出的手。
同樣也是這一剎那,溫小滿立刻就感覺到身下踩著的那方泥土,由堅實變得松軟,轉瞬間分崩離析,然后她踩空。
“啊——”
時間又像是被人摁下了加速鍵,她先是失去了平衡,向探方里栽去。幾乎是本能,她抓住了懸在半空的防水塑膜,但塑膜怎么可能禁得住她的重量,被她猛地一扯,積水頃刻向她迎面沖來。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心里早就涼透,任由這潑雨水在地心引力的加持下將她帶下去,而后重重地落在探方底。
“砰——”
在不遠處目擊了整個過程的鐘晟,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反應,他幾步繞過坍塌的位置,來到探方的對面,全身趴在隔梁上,著急地向探方里看去。
這個探方他熟悉,停工前已經挖了有兩三米深,一層樓的高度,他呼吸不免急促,真怕出什么意外。
只消看了一眼,他心里便稍稍安慰了些許。探方里已經有了積水,雖然積水并不深但可以看出底部的沙土都泡成了軟泥。
剛才溫小滿摔下去的時候,順手拽了把塑料膜,好歹有個緩沖,摔得并不算很重。在鐘晟的視線里,溫小滿現在正躺在探方底的一灘爛泥里喘著粗氣。
“嗡——”
一陣耳鳴后,溫小滿漸漸聽到有人在喊她:“溫小滿,你怎么樣?”
哦,是鐘晟。
但她什么也看不見,眼前一片漆黑,還真的有些小小的光點——暈了以后會看到星星的事居然是真的。
溫小滿只能用力抬起手,在虛空中招了招,向鐘晟示意自己還沒死,但她張了張嘴,才發(fā)現根本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緊接著,她就聽到鐘晟冷靜卻不失急促地打著電話:“你好,120急救中心嗎,鳳醴酒廠有人摔進探方……嗯,摔進土坑里了。對,兩米多深,還有意識。好,好,這里的地址是……”
頭有點暈,她伸手揉了揉,迷蒙間又聽見鐘晟打了幾通電話。眼皮好沉,身體上的痛猛然間排山倒海般襲來,她掙扎了幾下,終究敵不過身體本能,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