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無忌話音剛落，馬車就明顯地放慢了速度。不待停穩(wěn)，柏夜就推開門跳下車。
　　咸咸的海風(fēng)伴著潮聲輕輕拂面。比起濕熱的白天，深夜的海邊空氣舒爽多了。
　　小夜貪婪地狠吸了幾口濕漉漉的空氣，舉目遠(yuǎn)望。璀璨的星海綴滿了眼前的漆黑天穹，閃爍的星光跟北面不遠(yuǎn)水軍大營里的燈火連成了一片。
　　他們所在的位置，應(yīng)該是水軍大營角落的一個小碼頭。龍無忌徑直沿著無人的棧道，登上了碼頭上系著的一艘小艇。
　　柏夜緊跟上兩步，也跳到了上去。還沒站穩(wěn)便發(fā)現(xiàn)陶老管事也坐在船上。夜色中仍然看得出，陶老的臉色黑得很。
　　“聽說你們自投羅網(wǎng)去了？”
　　柏夜沒想到今晚還有陶老同行，立刻赧然縮到了小艇的角落里。
　　陶老卻仍不依不饒：“看來真得給你準(zhǔn)備兩個保鏢。帝都不比泉州，乃至任何地方。小瀾已經(jīng)禁足了。明天起你就在九老堂呆著吧，不許出來。”
　　小艇無聲地滑離了碼頭，貼著圍立在水中的大營木柵，向外海駛?cè)ァ?br/>　　夜空中的星星很清晰，柏夜還是辨得清方向的。航線不變的話，他們應(yīng)該是奔著西南方半空中那盞明燈去的。
　　那是遠(yuǎn)遠(yuǎn)探出海岸的一座岬角，高聳的灰色山脊上矗立著粗壯的燈塔，一團(tuán)耀眼的亮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四下里一色漆黑。柏夜扒著船幫越來越嘀咕。這條小艇不過二十尺長，難道真要靠它跨海劃到那海盜島上么？
　　左側(cè)視野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道影子。從小艇面前無聲地滑了過去。
　　柏夜遲疑了一下，便伏下了身子。距離太近了，他已經(jīng)看清斜刺里靠近的是艘稍大些的快船。船帆上畫著大瀾國的藍(lán)色皇室徽記，還寫著一個大大的“巡”字。
　　小夜不太敢確定來船是敵是友，他又不會游泳，在這海上總是沒抓沒落的，渾身都僵住了。
　　哪知那艘巡船卻像沒看見他們一樣，徑直與小艇擦身而過，駛回水寨去了。
　　柏夜?jié)M臉通紅地翻身坐起來，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陶老和龍伯。
　　兩位長輩注視著小艇前進(jìn)的方向，根本就沒理會他。星光之下，老管事飄揚(yáng)的白胡子亮得有些晃眼，龍伯金紙般的堅毅面龐也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珠光。
　　柏夜終于放下心來，也向前面的燈塔望去。
　　按說小艇的速度不慢了，可那座岬灣，似乎一直是那么遠(yuǎn)。
　　陶老似乎覺察到他的想法，出聲安撫道：“再有半刻鐘就到了?！?br/>　　又過了很久，小艇才終于繞過了燈塔?？粗矍暗木跋?，柏夜驚喜地感嘆了一聲。
　　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地勢很妙。不到近前完全看不到，燈塔所在的石山后面還藏著一座矮山，山上也有座瞭望燈塔。兩座對出的岬角包住了一片峽灣。
　　這邊應(yīng)該完全是在水軍控制之下，駐扎在鎮(zhèn)中的羽林軍是怎么也看不到峽灣里的情況的。
　　比如，峽灣中央的那條巨型大船。
　　原來海盜島的人可以這么接近陸地。
　　小艇無聲無息地靠近了黑色的船舷，壓迫感也越來越強(qiáng)。
　　這船真大。
　　沿著軟梯，一行三人向上爬了足有三四丈高，才踏上了甲板。腿腳有些發(fā)軟的柏夜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只是第一層甲板。黑洞洞的舷窗一直排出去，在他的落腳處，完全看不到船頭和船尾。
　　這層上面還有很高的船艙，龍伯伯輕車熟路地領(lǐng)著他在甲板上穿行，路過了不少身穿敞懷短袖衫的赤腳水手，又連上兩層舷梯，才終于爬到首層甲板之上。
　　柏夜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比他還粗的三座桅桿直插上天，純黑的帆頂全隱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
　　雖然柏夜不懂航海之術(shù)，但眼中所見的已經(jīng)足夠震撼到他了。能把這么大的船開到這么靠近陸地的位置，這些海盜真夠厲害的。這個小海灣的水也是夠深的。
　　三人站在首層甲板上等待了一會兒，就有個身材細(xì)瘦的駝背水手鉆出來，示意他們跟去后艙。
　　柏夜正想跟上，那水手卻伸手?jǐn)r??；“你留下?！?br/>　　客隨主便。陶老和龍伯猶豫了一下，同時點(diǎn)了點(diǎn)頭。柏夜就懵懵懂懂地被帶到了一間大艙內(nèi)。
　　船艙很大，不少水手進(jìn)進(jìn)出出，卻沒人理他。小夜不知該干點(diǎn)什么，就找了靠門的一把木凳安靜地坐下，邊觀察邊等著。
　　艙頂上和四壁都結(jié)實(shí)地嵌著巨大的螢石。這種螢石柏夜很熟悉，舊鎮(zhèn)暗洞里多的是。不過那里都是粗獷的紅色原石。船上的這些照明螢石卻一水兒散發(fā)著更柔和明亮的淡黃色。感覺，要貴很多。
　　地板上固定著一張大長桌，擺著五副餐具。艙邊連壁條桌上扣著很多個紫銅罩子，聞聞味兒就知道是備好的飯菜。角落里甚至還有一個炭爐，上面正燉著鮮美的湯。
　　從丞相府就一直沒得著吃，柏夜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整間艙內(nèi)滿是肉湯的鮮美味道。他心里很是焦躁，不由自主地踱步過去，奈何卻又是個守禮的人，實(shí)在是不好意思偷吃，強(qiáng)忍著只是盯著湯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