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暖和了，小穗兒已經(jīng)滿炕爬，讓人奇怪的是，沈建功兩口子教了半天叫她叫“媽媽”“爸爸”，她就是學(xué)不會，沈建功媳婦就教了她一次“姥姥”，她竟能叫的清清楚楚，把白葆春老婆喜歡的直流眼淚。從此更加視如珍寶。

????沈建功怕媳婦多想，沒人的時(shí)候開導(dǎo)她：“小孩就先學(xué)省事的，‘姥姥’倆字就是舌頭捧牙，挨著近就好說，‘爸爸’‘媽媽’得倆嘴唇碰一塊，她吃奶還往外露呢，可見嘴唇比牙和舌頭發(fā)育的晚?！?br/>
????六哥對老娘的工作毫無起色，他也沒對白玲說的更多，好在白玲也不問。

????轉(zhuǎn)眼間臨近清明，六哥和師娘商量，要去通州給師傅上墳，白葆春老婆說：“今年忌日在去吧，老年間死人頭一年是不上墳的?！?br/>
????“那也得去看看三伯，他守著師傅我應(yīng)該看看?！绷缯f。

????“那也不挑清明這個(gè)日子，你讓他多想，等過些日子我跟你去?！卑纵岽豪掀耪f。

????沈建功和六哥商量：“回師娘那看看房子，這么多日子沒住了，看看有沒有露的地方，讓她放了心，不然老張羅要回去，你嫂子老以為是因?yàn)樗?，天天跟我鬧說什么不讓走?！?br/>
????六哥說：“這個(gè)星期我休息咱倆就去，不過你也甭?lián)?，師娘走不了?！?br/>
????“你怎么知道走不了，前天還跟我念叨呢。”沈建功說。

????“小穗兒現(xiàn)在成了她的心，她走了不得想呀？走了也得回來?！绷缯f。

????“這倒也是，老太太多大的氣，看見她就樂了。”沈建功說。

????“說到房子我想起來了，大哥，你有這方面的人，你找?guī)讉€(gè)人幫我把我的房子加出一塊來怎么樣？”六哥說。

????“成啊，干嘛，要結(jié)婚了？”沈建功說。

????“沒地方結(jié)個(gè)屁!我要是把我那小屋加出一塊來，就能放下一個(gè)大衣柜了，我總不能光弄張床糊弄白玲呀？”六哥說。

????“這都是小事，昨天你嫂子還說呢，你們老晃悠著不是事，叫我跟你說趕緊的，結(jié)了婚誰都踏實(shí)了，給你修房好辦，沒錢咱們湊去，這都不是事，關(guān)鍵是你們老太太這關(guān)怎么過？我說我給你說去，你嫂子偏說除了你誰也沒用，你說的怎么樣了？”沈建功說。

????六哥把老娘的態(tài)度說了一遍說：“看來是難，我媽這個(gè)人一條道走到黑，我現(xiàn)在不敢提這事。”六哥說。

????“也不能強(qiáng)硬著說，也不能不說，這樣，哪天你找個(gè)因由我去你那一趟，雖然你嫂子說誰說也不如你說，到底多個(gè)蛤蟆多四兩力，我去說說試試看?！鄙蚪üφf。

????白玲知道六哥的難處，她不能埋怨六哥無能，因?yàn)槟菢泳秃孟褡约杭敝藿o他，這點(diǎn)白玲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的。等待也不好受，不只是婚期無望，更主要的是，她覺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傷害。無論是從對六哥的癡情上講，還是自己和陳靜相比，她好幾次都想跟六哥說，咱倆站在鏡子前看看，你就明白了。

????大哥是好人，大嫂也是好人，他們對母親甚至超過了自己的親生父母，讓白玲感覺到不自在的是，這里有個(gè)原因，大哥是父親的徒弟，大嫂是夫唱婦隨，所以這種情誼與其說有親情，更有他們做人的標(biāo)準(zhǔn)，如果這樣去維持下去，不但大哥他們會累，母親未必就真的蒙在鼓里。把結(jié)婚的事放下，母親的孤獨(dú)是沒辦法改變的，跟她回家自己陪著母親，父親死了以后，一切都亂了，現(xiàn)在的局面是一種暫時(shí)的穩(wěn)定，什么也沒解決，白玲覺得應(yīng)該把這一切恢復(fù)原位。

????母親除了是自己的親人，母親還是知己，白玲對母親的依賴還不止在母女的血緣，還有母親對她的了解。那一晚母親對她去看望六哥的做法讓她感覺到，母親大概還不只是就這一個(gè)問題，截止到那個(gè)時(shí)候，母親始終是站在她和六哥一邊的，即使是在父親的壓力之下，白玲能夠從痛苦中挺過來，母親的支持是關(guān)鍵。

????“媽，我想跟您說會兒話?！币惶彀琢嶙哌M(jìn)母親的房間，小穗兒睡著了。

????“孩子剛睡著。”母親看著熟睡的小穗兒說。

????“我小點(diǎn)聲?！卑琢嵩趧e人面前會高傲，會強(qiáng)硬，會不服輸，在母親面前她從來都是軟弱的。

????“說什么？”母親問。

????“我想咱們回家去吧！”白玲說。

????“怎么想起了這個(gè)？你大哥會怎么想？他們兩口子可是把心都掏出來了?！蹦赣H把頭轉(zhuǎn)了過去沒有面對著女兒。

????“我不想他們把心掏出來，這樣我心里更不好受，您呢？”白玲眼里含著淚水說。

????“是我的閨女，好！咱們就回去?！蹦赣H轉(zhuǎn)過頭來，臉上也有淚水。

????白玲仍然是住宿舍，星期六晚上下班回到沈建功家，沈建功媳婦說：“師娘，白玲回來了，咱們煮餃子吧？”

????“，嫂子，今兒什么日子？”白玲問。

????“什么日子不許，想吃就吃，還等什么日子？”沈建功媳婦說。

????“好吃不如餃子，好受不如倒著?！鄙蚪üφf。

????“什么餡兒的？”白玲問。

????“羊肉胡蘿卜。”沈建功說。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愛吃羊肉胡蘿卜餡兒的？”白玲高興的說。

????“我怎么知道？老太太點(diǎn)的?！鄙蚪üφf。

????白玲從母親手里接過小穗兒說：“來寶貝兒，姑姑抱抱?！?br/>
????“這都怎么論的？小穗兒管師娘叫姥姥，你讓她叫姑姑？”沈建功說。

????“怎么論都一樣，都是親的熱的?！卑纵岽豪掀耪f。

????沈建功媳婦去煮餃子，沈建功出去剝蒜，屋子里剩下了白玲和母親。

????“媽，您跟他們說了咱們要回去的事了嗎？”白玲問。

????“嗯，要不怎么呢，明兒禮拜天咱們就回去，你大哥送咱們?！卑纵岽豪掀耪f。

????“他們同意了？”白玲問。

????“你大哥沒說什么，光抽煙，你嫂子不高興?！卑纵岽豪掀耪f。

????“那多不好？”白玲擔(dān)心的說。

????“我執(zhí)意要走他們也沒轍，早晚咱們不是得回去嗎？我在這給他們添了多少麻煩？特別是你嫂子，看著我眼神兒行事，人家小兩口都沒了自由?！卑纵岽豪掀耪f。

????“那下禮拜我就不住宿舍了，咱們娘兒倆在家沒什么不成的。”白玲說。

????正說著，沈建功媳婦端著餃子進(jìn)來：“快點(diǎn)，趁熱??！羊肉餡兒的，涼了就不好吃了?！?br/>
????大家坐好沈建功媳婦說：“師娘，您把小穗兒給我，一天您都沒撒手兒了?！?br/>
????“我抱著她不耽誤吃飯，你們吃你們的?！卑纵岽豪掀耪f。

????沈建功倒了一杯酒，沈建功媳婦說：“你可真能找機(jī)會，一個(gè)人兒你也喝呀，不是有那么句話嗎？一人兒不喝酒，倆人兒不耍錢?！?br/>
????“你管我呢？老娘們兒事兒真多，老爺們兒在家喝口酒還得受你限制？”沈建功不高興的說。

????“不許跟你媳婦兒這么說話，酒就得少喝，看見你師父了？你媳婦管的對！”白葆春老婆說。

????沈建功舉著杯子看著師娘說：“那我喝還是不喝呢？”

????“你可真能裝，都倒到杯子里了還倒回去？”白玲說。

????“師娘，要不我不樂意讓您走，有您在他不敢欺負(fù)我，您要走了，天是王老大，他就是王老二了。”沈建功媳婦說。

????“老在這也不是常事，你們倆擠在西屋里多受罪？家里有房何必讓它空著呢？我還來呢?！卑纵岽豪掀耪f。

????大家吃著餃子，白葆春老婆不時(shí)夾一塊餃子皮給小穗兒：“瞧見沒有，吃的多香，這小崽子跟貓似地，聞見葷腥就饞呢?！?br/>
????白玲看到沈建功只喝酒并不說：“大哥，你不愛吃羊肉胡蘿卜餡兒的餃子？”

????“愛吃，誰說我不愛吃，今兒這餡兒還是師娘弄的呢?！鄙蚪üφf。

????“那你一個(gè)都沒動(dòng)呀？”白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