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嫂在廠子里住了一個星期，雖然六哥總是打電話，到底也沒敢真的來接她，這讓六嫂也覺得，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星期六吃午飯的時候，小顧笑著說：“老婆，這回你放心了吧，我把小單掉到東廠區(qū)去了，解解你的疑心病?！?br/>
????六嫂聽了說：“東廠區(qū)離這挺遠(yuǎn)的?！?br/>
????“我管那個呢，要不然這日子怎么過？天天疑心聲望鬼的，你說這人現(xiàn)在為什么總愛往歪處想？”小顧說。

????“你還是有，沒有別人怎么會那么想？別說是把小單調(diào)到東廠區(qū)？你就是把她調(diào)到黑龍江去，你心里放不下還是放不下！”小劉說。

????原來，這些天小劉就把小顧和小單的事跟六嫂說了一遍，她的懷疑并不是沒證據(jù)，小顧的確是有這么回事，不但是小劉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小顧喜歡這個小單，跟小劉比起來，小單的確讓小顧滿意，獨(dú)斷專橫的小劉讓小顧覺得，小單更體貼和溫柔，男人最容易把眼前的女人跟老婆比。如果說老婆的吵鬧讓他覺得頭疼是他下決心的原因，還有一條小顧是看的清楚的，主任退休了，現(xiàn)在輪到自己代管，扶正只是個時間問題，什么能有前途重要呢？甩開小單既能讓自己過清凈日子，又能不影響前途，這個帳他還是算的過來的。

????“小顧，我覺得小單無論是跟你有沒有這種事，最委屈的不是你?！绷┱f。

????“哎白玲，這是怎么說的呢，我不委屈誰委屈？”小顧不解的問。

????“你想呀，假定你跟小單沒有事，憑什么因?yàn)槟憷掀艖岩闪四?，你就把人家發(fā)了？就因?yàn)槟闶莻€頭兒，你有這個權(quán)利？如果有，那她更瞎眼，你以為這是買菜呢，你付錢她交貨，人家也是付出了，不過就是不合規(guī)矩而已，你為了躲清凈，為了高升就這樣做，你這樣的男人要不要還有什么可惜的？”六嫂說。

????小劉萬沒想到六嫂會這樣說：“白玲，你的意思是小顧還讓那小單在跟前就對了？”

????六嫂說：“問題不在這，既知現(xiàn)在，何必當(dāng)初，總之還是怨自己?！绷┱f了這句話，覺得這既是說小顧，也有說自己的意思。

????小顧聽了冷笑一聲說：“白玲，都說你刁鉆古怪不同凡響，今天我是領(lǐng)教了，你看你把我說成什么了？工作需要懂嗎？”

????“不管是什么需要，總之倒霉的是小單。”六嫂說完站起身來。

????下班的時候，六嫂決定還是回家，自己沒做錯什么，不過是生了口氣，這個氣生的也是有理的，想起六哥在電話里被自己兩頭堵，一通的搶白的樣子，六嫂也心軟了。

????星期六下班就早，這在過去國企里好像就成了慣例，同樣還有例如年節(jié)放假之前都是半天。

????六嫂走出了廠門，心里不住的琢磨，現(xiàn)在回家不是自己覺得尷尬，她怕的是六哥和老娘尷尬。忽然想起母親，不如就回家去，想到上次賭氣，母親和嫂子不知道要擔(dān)心到什么程度呢。六嫂想到這腳步輕快起來，走到車站等車的時候，聽見身后有人再喊：“嘿！裝看不見哪？”六嫂回頭一看是三白。

????“你怎么在這？”六嫂說。

????“我倒是想不在這呢，等半天了?！比渍f。

????“誰讓你等的？”

????“這不是成心嗎？沒人讓我等，我等你干嘛？”

????“是你六哥？”

????“知道了還問？”

????“他讓你等我干嘛？”

????“嫂子，能不能說點(diǎn)有腦子的話？你說干嘛？”三白有點(diǎn)不耐煩的說。

????“他自己怎么不來？”六嫂說。

????“我交了這么個哥們算我點(diǎn)兒低，他不敢來怕你轟他?！?br/>
????“后面的是人話，前邊的話什么意思？”

????“嫂子，六哥怕你我可不怕你，我要是六哥，你不回來就永遠(yuǎn)都別回來！”三白眼睛一翻說。

????三白的話叫六嫂心里一動，也許自己的任性真的過分了，六哥能讓三白來接他，可見是兩頭為難。

????“還想什么？跟我走吧！”三白說。

????“上哪？”

????“口袋里就有二十塊錢，你還問我上哪？”三白說。

????六嫂聽了臉立刻就紅了說：“你聽誰說的？”

????“又不動腦子，我聽誰說的，除了六哥還有誰？”

????六嫂跟著三白上了車，到了東四三白就拉著六嫂下了車，走到隆福寺三白說：“還是老地方，我請六嫂吃頓飯，這也是安排好了的，對了，你還欠我表錢呢！”

????“那表我也沒說要呀？”

????“不要不成，出嫁的就不是姑娘，你不要我給誰去？”三白說。

????六嫂捶了三白一拳說：“忍你半天了，再胡沁我可抽你?！?br/>
????“嫂子，疼苦疼苦我哥哥，你賭氣走了他上哪去？”三白說。

????“有他們家那么做事的嗎？”六嫂說。

????說著話進(jìn)了隆福寺，來到白奎老號進(jìn)門三白就喊：“六哥，人我給你弄回來了！”

????窗邊的桌子前坐了好幾個人，六哥也坐在那。

????六嫂仔細(xì)看了看桌子前的人，除了三白一個都不認(rèn)識。坐下以后六哥跟那幾個人說：“這是我老婆。”

????幾個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客氣了一番，酒菜端上來，大家開始吃喝說著自己的事，并沒有人理會六嫂，六嫂只好聽著他們說話。

????“組長，這回你可得幫幫忙，說啥也得給對付臺新發(fā)動機(jī)?！币粋€歲數(shù)大點(diǎn)的人一口東北口音說。

????當(dāng)時的情況是供應(yīng)緊張的時候，一臺吉普車一般的單位很難買到，一方面是要有控購指標(biāo)，更新是很難的。一些單位只好拿著舊車換新零件，因?yàn)閲笥袀€可笑的規(guī)定，添置新車要控購指標(biāo)，修理舊車則隨便的花錢，這兩筆賬在財務(wù)上是兩碼事，人們就動了腦筋，借著修理的機(jī)會把車子換成新的。車是頭頭腦腦的坐著，錢是共產(chǎn)黨花。

????不但是車緊張，汽車零件也很緊張，特別是汽車的主要部件，例如發(fā)動機(jī)，變速箱，車身，車架等等，汽車制造廠有維修部，隸屬于銷售科，外地的單位千里迢迢的跑到制造廠來，以維修的名譽(yù)來更換這些主要部件。

????六哥和三白都在這個維修部里，車子更換什么零件都要經(jīng)過業(yè)務(wù)員的維修單來決定，六哥正好管這個，所謂縣官不如現(xiàn)管。

????“對，車修好了，你跟我們?nèi)ヒ惶藮|北，嘗嘗鏡泊湖里的魚，我保險你沒吃過，帶著嫂子?！绷硪粋€人說。

????“我們那的湖老大了，一百多公里的面積，一個季節(jié)一個樣，代變色的，你們沒地方看這個去！打上一條四五十斤的魚是常事，”又有人說。

????“我看著辦，庫里的零件也是有數(shù)的，都換發(fā)動機(jī)上面也不批?！绷缯f。

????“哎！還不是你一句話，你在那單子上寫上不就妥啦？”歲數(shù)大的說。

????“沒有你們說的那么簡單，都經(jīng)過上面批的。”六哥說。

????幾個人推杯換盞，說的熱鬧，單單把六嫂晾在一邊，六嫂后悔跟著上這來，想站起來走，又覺得不好只好兩只眼睛看著窗外。

????好容易熬到散了席，六哥說：“三白，你給他們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再說吧?！?br/>
????六嫂聽了如同特赦一般站起身來就往外走，聽到身后推推搡搡的聲音，回頭一看，見那個歲數(shù)大的正往六哥手里塞著一條煙。

????“嘗嘗東北的煙，這里面有人參?！?br/>
????“人參牌的就有人參哪？”六哥問。

????三白帶著幾個人去找住處，六哥和六嫂往回走。

????“你什么時候成了組長了？”六嫂說。

????“早就是了?！绷缯f。

????“我怎么不知道？”

????“跟你說這個干什么？”

????“回家怎么說？”六嫂問。

????“回你們家，看看師娘去?！绷缯f。

????“你怎么想起來去看我媽？”六嫂說。

????“我都去了一趟了?！绷缯f。

????“我明白了，我說三白怎么知道我口袋里還有二十塊錢，一定是你去了聽嫂子說的。你上那都說了什么？”六嫂問，因?yàn)樗龘?dān)心六哥會把家里的事情告訴母親。

????“我說什么，家里這點(diǎn)事吧?！?br/>
????“我可一個字兒都沒跟我媽說過?！?br/>
????“你不說我也得說，要不然你不回家，我怎么交代？我哪知道你去了宿舍去??？我一直以為你回家了呢。白玲，這回隨你的便，你要覺得不痛快你愛上哪上哪，不用硬著頭皮在家里熬著?！绷缯f。

????“我硬著頭皮是為什么？我哪知道換來的是這樣？”六嫂一陣委屈的說。

????“走吧，回家看看師娘去，大哥也在，我剛才沒使勁喝，也沒吃什么，留著肚子跟大哥喝酒去呢！”

????“你媽怎么辦？咱倆都不回去？”六嫂時候。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想了怎么辦也不由著你呀，走一步看一步吧！”六哥摟著六嫂的肩膀朝車站走去。

????六哥和六嫂進(jìn)了門，白葆春老婆嚇了一跳：“這么晚了你們倆干嘛來了？”

????沈建功兩口子聞聲也走出了屋子。

????“六子，哈哈哈，正想你呢！”沈建功說。

????“你是想小六子還是想酒喝呢？”沈建功媳婦說。

????“你看看你，就是想酒喝也沒什么呀？”沈建功說。

????小穗兒在白葆春老婆懷里跟著喊道：“六子！”